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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8月中旬的一天,老婆、孩子刚刚下楼,终于逮到个机会,专心听听音乐了。结果cd机里还是放了一张老cd——崔健解决。在崔健硬梆梆的歌声里,我忽然想到了今天的声音采样。怎么老崔的最后一枪中枪林弹雨听起来像是过年的鞭炮声?动静小不说,也没个战场硝烟弥漫的气势,全然不理会枪炮声是不是应该震撼。本来歌词就两句,乐手们还是卯足了劲儿,吉他声,键盘声照样我行我素,仿佛那点“枪炮声”根本不存在。想起哪会儿,遥远的1991年,老崔可能还不知道有声音采样这码子儿事。所以,无奈之下,只好用midi模拟了那么一段“枪跑”声!?可如果有了采样设备,老崔会不会真的采上一段,剪贴到最后一枪中去呢?就像我第一次听metallic乐队的one一样。直升机在头顶上盘旋而过,机枪子弹在耳边呼啸,美国大兵吆三喝四那场面听上去和一部美国大片差不多:逼人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metallic们也聪明,没让电吉他和枪炮声硬碰。而是在枪炮声减弱的背后,悲壮的吉他和弦才缓缓响起。与现实中的噪音搏斗,即使是失真的电吉他也还是弱了点儿。那好比是体积大小、密度稀疏的事儿。

    回头再说老崔,这段仿真的声音很不真实。用今天时髦的词说,非常不“具像”但是,如果是真的,那又如何?真了就一定能增加感染力了?不加,怎么做到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模糊或者说抽象?其实正是这种模糊、不真实让这首歌影影绰绰有了些意味。如果是段真实的枪炮声,那该加到哪儿合适呢?还不能让它抢了乐手的风头。继续追问,我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有关电影声响制作的记录片。那是同样遥远的80年代,拍电影的人没什么钱,估计也没机会做什么采样。可电影还必须要有像模像样的声响,怎么办?那时的人也没有什么田野录音设备,同期声录音能把对白录好就算不错了。那电影里出现的那些声响,譬如雷鸣电闪、大雨滂沱、地震山崩、房屋倒塌、撞车、马奔这些声音该怎么录啊?即使搁到现在,也不会有几个人真的能百分百把这些自然界的、城市环境中的具体声音录下来。可在那时候的电影里,这些声音还是出现了,像真的一样。没看过这部记录片之前,我几乎以为那就是真的。片子播完才知道,那全是电影声响师用最平常的日常生活用具做出来。譬如骏马飞驰,马蹄的“嗒嗒”声,是用一块木头拍打桌子做出来的;刮风是用电风扇吹袋子的声音放大后做出来的不看不知道,看了才知道,电影是导演在造梦,而电影声响是那些无名的电影声效师玩出来的声音魔术,他们同样欺骗了我们的耳朵。

    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其实那些电影声效师做出的声音还是不太逼真的,顶多利用了人们对声音的心理记忆(对不起,又一次使用专业名词)而已,直接用观众对那些声响的记忆、印象做出来的。细听之下,还是有破绽的。可人们并不在乎,而不会深究。那些声响在电影里只是背景而已。当主角,譬如高大威猛的战士策马扬鞭飞驰而去时,观众竟然听不到马蹄“嗒嗒”的奔跑声,心里会有多别扭,多遗憾:怎么无声无息的去了?可加上那夸张的、假的、被放大的敲桌子的声音就不同了。恩!这才是英雄归去!那一祯场景设计的辛苦才算是没有白费。假声音成就了真剧情、真电影,甚至是真人生!倘若换上真的马蹄声,说不定就会大煞风景。

    我不知道现在电影中的特殊声效是怎么做出来的,可我仍然固执的想象,那决不会是来自现实环境中的采样片段。现实的声音太具体了、太准确了,不会留给人太多了的想象空间。鸟鸣就是鸟鸣,马嘶就是马嘶,不会产生别的意思。可放在电影里,这些声音真的合适吗?

    而我更多的疑问是,当年那些电影声响师在用日常生活用具制作声效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有直接去那些声音环境去录音,他们依靠着对声音的想象、声音的记忆做出了具体的声音。而今天的所谓声音艺人(不想写什么声音艺术,太)在一系列高端设备做出的又是什么声音?它们够真吗?我的意思是能唤起人们的声音记忆吗?它们够美吗?还是够有想象力,包括创造思维、制作过程和成型的声音?还是它们只是够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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