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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气色还是很不好。”

    再为绛棠的额间覆上一条新的绫巾后,恋殊在水色荷灯下仔细观察了绛棠的脸色一会,总觉得她似乎是真的被吓病了。

    躺在床榻上的绛棠难受地掩着小脸“我快死了”全身又冷又发抖,再加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喝水过饱感直徘徊在她的腹内,让她好想逃离这座把她害得凄凄惨惨的宅子。

    “还不行。”恋殊坐在床畔笑拍着她的脸颊“你还得活着嫁聂表哥呢。”才头一天她就受不了,她还有好长的一段日子要挨呢。

    “我不想嫁了”她埋首在被窝里低声哀叫“我不要嫁给那个水患男人”

    恋殊凉凉地问:“你不顾你最注重的名声了吗?”

    她的名声?

    绛棠目光晦暗地睁开双眼上想起那盘在她脑中已半辈子的信念,她就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错误感。

    在她看来,现在她比那个没勇气去接未婚妻的聂青翼,更需要勇气来应允这桩婚事。原本她还以为无论在聂府将遭遇什么可怕的情境,或是将嫁给一个长相奇丑无比的男人,这些她都有法子因她所顾忌的名声而设法忍耐度过,唯独那个不在她意料之内的聂青翼,彻彻底底打乱了她所有的预想,他简直就像是她生命中的灾星,而她,却还非得嫁给他这个与她一见面就不对盘的克星不可,否则她们姐妹俩将无家可归。

    唉,她是天生就欠这个人水吗?

    不过说也奇怪,她总有种与他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份熟稳已久的心悸,在他的眼瞳看向她时,更是紧紧纠扰着她的芳心,让她的心头没来由的忐忑不已,想亲近他,但又更想回避他

    她实在是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那个爱浇水的鸡婆男人,但就算曾与他相识好了,她一点也不认为再次与他相逢的经验,有哪一点快乐。

    绛棠沉敛着黛眉细细回想“恋殊,我好像曾见过他”

    “在进屋前,你就已经被他淋过一次,你当然见过。”

    恋殊以为她是病饼头了,所以才忘了那个惊天动地的泼水式见面礼。

    她摇着头“不,我是指在更早之前。”他们应当是在许久许久之前见过的,他们之间似乎应该是有着在那久到不知多远之前的故事。

    “在哪见过?”恋殊边帮她擦着脸上的汗珠边问。

    她苦恼地皱着细眉“想不起来。”

    “姐姐,我有种预感。”恋殊拨开黏在她颊上的发丝、笑嘻嘻地点着她的眉心“要是你嫁了他,往后你少不了会常被他给淋得一身是水,而你恐怕就要一辈子都在呕吐中度过。”

    绛棠没好气地掩住她的唇“不要诅咒我”她已经够惨了,别再让她想到与水有关的字眼。

    “来吧,先把这身湿透的衣裳换了。”恋殊一把拉起她,拿了叠色彩柔淡的衣裳放在她的膝上“好在姐夫家有很多衣料供你裁衣来穿,不然我看你迟早会被他给淋得找不到衣裳可穿。”

    “姐夫?”绛棠白她一眼“叫得那么亲热,我又没说我一定会嫁他。”

    恋殊却是胸有成竹“为了你的面子,你会嫁的。”想当然耳,她这个为保颜面而不顾一切的姐姐,这回也一定会为了颜面而委屈自己。

    绛棠娇嗔地睨她一眼,伸手拿起膝上的衣裳正想看看衣裳的质料如何时,自她的指尖,细致柔绵的触感缓缓蔓延开来,她不禁低下螓首,怔怔地看着手上这些似云朵飘降至人间的衣裳。

    在这色彩演纷的彩锦袋上,一根根经由花朵淬炼成汁而后练染过用来绣锦的丝纱,经过细心绣制后,像是有着生命般,无声地在雪白的衣裳上展现它们的丰采。

    经由它们,绛棠看见了芍藥、牡丹、红花、苏木、丛草,正静静地呈现在她的面前随风飘摇,就像是它们从没被捣制成花泥,那瓣瓣的花瓣,仿佛能触摸得到似的,仍旧是那么地鲜活、那么地真实,就像是花儿真实地走出了衣料。

    在这件彩锦裳上,让她在冥冥中窥探了一座多彩的春天,数不尽的花朵在清扬的东风中,迎风摇曳并徐送着清香。

    “怎么了?”恋殊有些纳闷地看着她惊艳的眼神。

    “好美的色泽”她虔诚地抚着衣料“这简直就是彩锦中的极品,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丝纱。”是谁?是谁有这种练染丝纱的功力,能够将花儿的美丝毫不漏地保存了下来?

    恋殊偏头想了想“听说,这件衣裳用来绣锦的丝纱是姐夫染的。”

    她不禁讶然“他染的?”

    “刚才那位步千岁步三爷说姐夫是个练染师,这座宅子里和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所有制造锦布的丝纱,全都是由他一手染出来的。”很快就已经探听到不少消息的恋殊,对于这个消息也是满讶异的。

    “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方面的天赋。”

    真的很不可思议,那个只要碰到她一次,就把她淋得满头满脸水的男人,手艺居然这么巧?而且巧夺天工到令她心折不已。

    恋殊挨在她的身边朝地挤眉弄眼“心动吗?”她太了解姐姐了,这世上能够让她心动的事物,除了她无比重视的面子外,也就只有绣锦这回事了,而能够提供这么好绣锦原料的姐夫,一定是很对她的胃口。

    “我”她才想反驳,只觉得鼻梢一痒,忙不迭地掩住俏鼻“哈啾!”

    “你真的着凉了。”恋殊同情地为她换好衣裳扶她躺下。“我去厨房帮你熬碗姜汤过来。”

    绛棠忙拉住她“不要,我现在看到任何水做的东西都想吐”一天之内接触到过多的水,只怕今晚她又要梦到那个噩梦了。

    “可是”

    正当恋殊仍有犹豫时,厢房的门扇遭人轻敲了两下,接下来,那个造成绛棠如此不适的男人,便带著有点愧疚的表情,悄悄自门缝探进头来。

    “姐夫?”恋殊意外地张大了眼眸,赶紧去请他入内。

    “她好些了吗?”聂青翼两眼直视着躺在床上的绛棠,止不住的关怀,明显地写在他脸上。

    “她”恋殊回头看了脸色变得更白的绛棠一眼,再叹息地对他摇首“本来她是好些了,但看到你又更严重了。”

    “还是看了我就想吐?”聂青翼挑挑方挺的剑眉,把手中的托盘交给悬殊,也不经过绛棠的同意,便大刺刺地在她的床榻边坐下。

    绛棠忙不迭地往床里缩“离我远一点”她已经够难受了,他是想让她再看一个大夫吗?

    “这样呢?”他唇边漾着一抹坏笑,刻意悬身在她的身畔,居高临下一瞬也不瞬地低首看着她。

    她急急细喘“你”“要不这样呢?”他转了转眼瞳,刻意再缩近两人间的距离,与她眼眸齐对,近得彼此的呼吸都能吹拂在对方的脸庞上。

    望着他似乎想将她吞没熊熊如火的目光,不知不觉间,他无比的热力驱散了她一身的寒冷,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燥热,某种正要苏醒的感觉,令她心房不安地跳动。

    仔细看着他诱人的眼眉,绛棠逐渐忘了他之前带给她的种种不适,忘了她所受的罪。一扉遗忘已久的思念,在他的目光下,轻轻巧巧地在她记忆的一隅掀开了来,她不想去细究,也不想去追寻那份思念的来源,她只想看清他那明澈眼瞳里有着什么,好让她明白,她为何会在第一眼的嫌恶过后,变得如此着迷。

    在他的眼底,有着什么呢?她深深凝睇着,感觉他眼中的热力缓和了下来,在那深处,有着潋滟的水意,她从没看过一个男子会有如此似水的眼神,浮啊荡荡的,令人想徜徉其中沉沦不愿醒

    绛棠不知自己这般直勾勾地望着他有多久,直到他唇边又泛起了那种坏心眼的笑意,她才赶紧驱走自己漫天的遐思。

    她慌忙地想掩饰自己的失态“你是来做什么的?”

    这男人到底是有什么魔力?怎么会让她一下子恶心欲呕,一下子又让她对他重新改观,像个思春的小女人?

    “这是我娘亲自熬的姜汤,快趁热喝了。”聂青翼举手招来恋殊,并自她的手中接过用春瓷缕花碗盛装的特大碗热汤,将它凑至她的面前。

    辛辣刺鼻的香味瞬间扑上她的鼻梢,汤碗里和暖热腾的缕缕热气,让她雪色的小脸缓缓地漾出两朵淡淡的红霞,就像是一匹纯白似雪的丝绸,晕染上了瑰丽似霞的颜色。

    好像梅花的女人

    看着她的面容,聂青翼无法阻止自己心底翻然波动的思潮,在他的心底,她本来只是个模糊的轮廓,但在此时,他清楚地看清了她的容颜。有时,她像一株清丽柔绵的白梅;有时,她像是雪地里您意盛绽的红梅,娇艳欲滴的,令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亲自采撷。

    但她那带着些许病容的脸蛋,虽然有着淡淡的水嫩质感,但他始终忘不了她在经过水珠浇润时那份晶澈的美感,他还记得,她似乎很怕水,而她面对他端来的这碗热汤,心里似乎也没存着什么好感。如此拒水,这也莫怪她的身子弱了,倘若她能多吸取些水份的话,那么她一定能够更美、更健康,可能的话,他很想将所有的心神都花在她的身上,辛勤的为她润泽,让她成为一株真正绽放的梅。

    只是,他欲给,她却难收。

    聂青翼遗憾地叹了口气,徘徊在她脸上的眼眸,逐渐在她身上游移着,最后两眼滑过她那不怎么丰满的胸部。

    他再次将分量多得吓死人的汤碗端近她的面前,并且别有深意地向她交代。“多喝点,长大点。”

    绛棠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胸部,聪颖地听清了他的弦外之音时,同时也被他点燃了一腔怒火。

    欠扁的男人!哪个地方不好看,偏偏看她最在意的胸部。

    看着她红艳的容颜,他忍不住以指细细轻触,而后在他那有型好看的唇边,浅浅地勾起了一抹令她心动的笑意。

    “我们绝对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以指轻点着她甚是诱人的红唇,信心十足地向她保证。

    “何以见得?”他的指间清清凉凉的,让绎棠的心神有点不能集中。

    “因为你能止我的痒。”聂青翼徐徐地露出一副邪恶万分的笑意“我已经开始期待我们的婚事了,所以,希望你能早日克服你的呕吐症状,我们也好早日完成大婚。”

    绛棠怔怔地瞪大杏眸。她真的要和这个频频带给她水灾的男人成亲完婚?这是不是代表地往后的生活里,又将要克满大大小小的水患?他为什么那么执着,就这么非娶她不可?

    “晚安。”

    聂青翼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俯下身子,低首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偷了个小吻,并趁她怔愕得难以思考时,将手中的热汤一瓢一瓢地喂进她张大的小嘴里。

    “你”在热汤活络了她全身的血脉后,绛棠终于恢复了神智,同时也对他的举动羞极了。

    “早些好起来,我等着娶你。”他暧昧地朝她眨眨眼,唇边掠着得逞的笑意,拎着那个已喂完她的空碗愉快地走出房门。

    绛棠甩甩头,试着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两眼在一接触到他手中的那个空碗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间,被他灌下了一大碗水类的东西。

    “哇啊!”恋殊在她两手紧捂住小嘴欲呕时,又扯开了嗓子大叫“姐姐!”

    “首先,你不能再让她继续吐下去。”

    被染意迟请来好好开导聂青翼的步千岁,坐在聂青翼的房中,语重心长地说出目前他最需要改善的第一个要点。

    “嗯。”坐在椅上乖乖听训的聂青冀,百般无聊地点着头。

    “再来,大娘吩咐你得克制一下你的手痒冲动。”不能再他手痒下去了,不然绛棠不被他浇病,也会被他这个坏习惯吓跑。

    “嗯。”聂青翼爱理不理地应着声。

    步千岁不抱期望地望着他“这些你都不能做到是不是?”光看这小子的这副表情,他就知道这小子统统都只能答应而无法实现。

    他登时咧齿而笑原形毕露“对。”

    “青翼”步千岁快对这个任督二脉不通的顽固老友投降了。“妻子不是让你娶来残害她身心的。”哪有人是这般对待女人的?绛棠没被他的举动吓跑就已经是他祖上积德了,他还想再这样继续下去?

    “我当然不会残害她,我爱护她都来不及了。”聂青翼啧啧有声地摇着食指“你放心,我会好好向她展示我对她的关怀和爱心的。”对于那个他认定十分缺水,而他又非常想娶的未婚妻,他保证,他一定会把全部的热情都投注在她的身上。

    在他的印象中,绛棠就像株冷冬寒梅,无论是在什么苛刻的环境下,她总能在人前展现出她最好的姿态。

    从娘亲口中听闻许多关于她的大大小小消息后,他更是认为,在绛棠过去的人生中经历了那么多她不该有的历练,这些年来,她拉下了自尊心,在许多亲戚的家中来来去去的借住,一手提携着小妹,努力的求生存,但她依然未对人情冷暖失去信心,她的那双眼眸,看起来还是那么地明亮动人,那么地深深吸引着他。

    虽然寒梅总是能够挣扎着求生存的,但既然现在她进了他的家门,他就要让她得到她应得的一切,因为,这株悄悄在他心底绽放的寒梅,她值得他这么做。

    步千岁受不了地摇着手“拜托你千万不要把你那种令人消受不起的爱心给她,她和我们不同,她不像我们这么能够忍受你的爱心。”

    他一点也不担心。“她会慢慢的适应,也迟早会习惯我。”

    “那也要她能够撑到那个时候”步千岁小声地咕哝。

    从没有人知道聂青翼天生就爱浇花洒水的举动原因为何,更没有人知道他那过于鸡婆的爱心是哪来的,在所有人看在他练染出来的丝纱一批比一批价值连城后,也没有人再想去细究他那种种令人摸不透的爱心和鸡婆的举动了。

    只是现在他身边多了一个花朵般的美人儿未婚娇妻,身为他的朋友,步千岁并不为他指来了个美娇娘而感到开心,反而是对那个女人的未来感到担心。就不知聂青翼会不会也把她当成花儿来浇?并且常塞给她那些他自以为很需要的种种关怀。嫁给这种男人,是福,也是祸。

    聂青翼弹弹手指,把他的心神唤回来。“如果私事说完了,现在可以谈谈公事了吗?”

    “你在秋末之前染出了几种丝纱?”生意做得非常精的步千岁顿时商人的本色尽现,公事公办地与他讨论了起来。“你最好是先跟我报个数,这样我也好早点决定今年要批多少货给宫中的织造府。”

    “百来种。”聂青翼大略地给了他一个数。“今年我从不少从没用过的花身上,练出了数种新的染料,因此在整体的货数上,今年新添了数种新式的色泽。”

    “很好,那么今年你的这批货就由我紫冠府全面买断。”计算出商机的步千岁,马上把这个能够获利的机会,全都揽至他的手中。

    “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今年你要多给我一成的利益。”

    聂青翼赶忙在这个超级商人把生意敲定前,先确保他也能获得的利益。

    步千岁笑眯眯地搭着他的肩头“青翼,咱们是好友吧?”

    “在商言商,就算是你,我也要把帐算得明明白白。”

    聂青翼也对他笑得很虚伪。“即使咱们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你也别指望我会给你捞个什么油水,我会要你把该给的每一份子儿都给我吐出来。”

    “啧。”捞不到好处的步千岁,不禁再次为聂青翼那说变脸就变脸的性格而感到丧气。

    这个老友,所有人在初次与他相见时,总会犯了个错误,以为他只是个天生就少根筋,对人没什么威胁性的练染师,根本就不远什么生意经,还认为他迟早会把聂府的祖业给败光。可是在与他相处过后,众人才发现他是个可以在嘴边挂着傻笑、做出没什么大脑的事,但在下一刻,他又变成了市侩又小奸小恶的男人,为了自身的利益,无论是什么人,他也要一分一毫的算得清清楚楚。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是个超级没常识的园丁。

    即使是百花萧条的撷秋,他仍是辛勤地为花儿们灌溉;大雪天的,他日日都跑去浇花浇树浇盆栽,也不怕那些无辜的植物因他那多余的爱心而被冻成冰雕。但他这不按牌理出牌的举动,却培育出许多不同品种的异花。

    经由他一手栽培的花朵,无论任何品种,季季都绽放,而那夺人炫目的色彩,更是连皇宫御院里也培养不出来的。经由他的手,那些花儿淬染出来供作染纱原料的花汁,珍贵得有如黄金一般,即使一桶千金,抢破头想买的也大有人在,令人真不知该说他养花浇水的举动是鸡婆没大脑呢?还是他的心机太深太聪明了?

    “要不要看看我最新练染成功的丝纱?”聂青翼在他仍在思考时,伸出手向他邀请“今天的冬阳不错,我将它们拿出来晒了。”

    “先看看货也好。”步千岁也觉得先看完货,他才好决定今年该标什么价钱比较妥当。

    步出聂府,在聂府府后那占地数百亩,用来植花淬染的花圃,在北风的吹拂下,老远就飘来了数不清的异香,让还没有走到花圃的步千岁,再一次诚实地说出他藏在心底已久的看法。

    “这些不要脸的花”步千岁丝毫不掩饰他那张恶毒的嘴。“果然是一人种一款,什么人就种什么花。”

    种的人和花都一样的搞不清楚季节状况。

    “嘴巴给我小心点。”聂青翼朝他亮出了一只拳头。

    聪明的步千岁马上见风转舵“我是在说奇人种异花。”

    顺着花圃小道,穿过各色花朵所造成的曲花幽径才能抵达的练染房,抬首远望,远远的就看到那些在风中翻飞,在冬日暖阳下待晒的丝纱。但仔细评估货物价值的步千岁,在这里除了看到那丝丝缕缕比什么都珍贵的丝纱外,还看到了另一个像在玩躲猫猫般躲了聂青翼好一阵子的绛棠。

    他以肘撞了撞身旁的聂青翼朝他提醒“那个不是你病了好些天的未婚妻吗?”

    聂青翼转首看去,在一片缤纷的色彩中见着了那个一身白净丝裳,面容单薄吧净、眉目如画,嘴边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小巧笑靥,正在欣赏他所染的丝纱的绛棠。

    他脑际里的思考在瞬间全然抽空,只徒留她那抹看似轻浅,却又深深印烙在他心中的笑意。

    他很想掏取她的笑颜,让它恒久地停留在他的掌心里,只为他徐徐舒放。

    在数百上千的竹棚所搭的晒架下,绛棠的指尖恋恋地拂过风中每一串飘荡的丝纱,和轻柔质感,一一从她的指梢间流泄而过,绛红、绛紫、杏黄、金黄的色纱,交织出一幅向晚天边的霞彩;翠蓝、藏青、湖绿、墨绿,勾勒出一幅远山近水蓊翠的绿景;缥、皂、紫、韶、缙,构成了一座锦簇绩纷的花城。

    即使在这个深雪所封的隆冬”分,聂青翼的一双巧手,也能让春日提早降临。他对花儿的深情厚意,不只在它们盛绽之时,更在它们花凋令人惋惜之后尽现。

    花的美、花的好处,他全都保留了下来,为花儿营造了一个能够永恒瑰丽的世界,不让它们只能在匆匆绽放后,成为一幕令人只能回想的陈旧片景。

    丁香、玫瑰、相思树等香味悄悄渗进空气里,随着串串丝纱摆荡飘动,绛棠深深吸嗅着如此难得的百种花朵混淆的芳香,暖暖的冬阳晒在她的脸颊上,令她忍不住闭上眼舒适地体会聚合在她四处的百香和融融日光,感觉自己向来冰冷的身子逐渐暖和了起来,仿佛就要融化在这片聂青翼所营造出来的冬日里。

    “别忘了我刚才说过的话。”步干岁在聂青翼忍不住想走上前接近佳人时,忙在他耳边提醒“即使你的手再痒,也把它忍下来。”

    眼中只有绛棠的聂青翼推开他,直直地朝绛棠走去,并且放轻了脚步,怕会惊扰了眼前的这幅美景,也怕再次把这个美人吓得掩吐欲逃。

    “你今日看来好多了。”他站在与她甚近的距离轻声的放口,就看到原陶醉在斑澜色纱中的绛棠急急旋过身,张大了一双水眸有些恐惧地看着他。

    “嗯。”绛棠缓慢地朝他颔首,想要试着不露痕迹地离这个老是带给她水祸的男人远一点,并且强撑着脸色,不要让被他吓得花容失色的表情流露出来。

    “我听娘说,你是个织锦娘。”他更朝她踱近步伐,偏首笑问:“有看喜欢的丝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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