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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廉后,由左至右站着月府三朵花,分别是莲华、芙蓉、芙蕖,好巧,三朵都是脱俗荷莲的别称。

    梅舒怀没费太多心思便查到那三双眼眸的主子芳名,然后在晚膳时,肯定那双瞪他的眼眸主子名唤月莲华。

    月芙蓉刻意精心妆点过的容貌更赛天仙,由两名丫环一右一左地搀扶出来,不胜娇柔的模样让随着梅舒怀住进月府的几名梅庄壮丁看得目不转睛。

    月芙蓉朝众人福身,投注在梅舒怀身上那满是钦慕的眸光,自然很直接让梅舒怀摒除她是那双水眸主子的可能性。

    “莲华人呢?”月府老爷巡视宴席上数十名儿子女儿,手指点算着孩子数目,偏偏就是缺了一名。

    “莲华姐她身子不舒服,下午又吐了好些回,所以三娘差人请大夫替她诊脉,莲华姐说她没胃口,不同贵客一块用膳了。”月芙蓉甫坐定便柔顺答道。

    打从下午梅庄运来大把大把的荷花,月莲华就开始了不舒服的症状。

    “又犯病了?”

    “是的,爹。”

    “吩咐厨子去葯铺抓几两人参回来炖鸡让她补补,这身子怎么老是养不健壮?”

    “已经差人去了,老爷。”回话的是月府五夫人。

    “好吧,让莲华好好休息,咱们先用。”

    “月老爷,这样听来,莲华姑娘极可能是犯了热病,补不得,再补下去,怕是适得其反。”梅舒怀漾起笑“这样吧,让我这门外大夫替她开两、三帖葯方。”

    “梅二爷,您懂医术?”

    “说懂就太自夸了,只会些消暑去热的古法。”好听的薄嗓停了停,再道:“以莲子炖冰糖,或是苦味莲心入葯,都具退火等功效,未开的荷花花苞烘制成茶也是不错的选择,再不,莲叶及莲蓬冲煮也相当好。”见月府众人面有难色,梅舒怀挑眉“怎么了?”

    “不瞒梅二爷您,我这个女儿最讨厌的东西就是荷莲,举凡和荷莲有关的莲子莲叶莲蓬莲藕她都敬谢不敏,叫她喝那些,比要了她的命还痛苦。”

    “讨厌荷莲?”

    “是呀,莲华姐说她光闻到荷的味就想吐。”

    呀哈,找到那双眼眸的敌意来源了。

    在城里,他梅舒怀就等于荷莲的化身,哪个人不会先想到他才想到荷莲的,所以月莲华也将他视为令她作呕的家伙?

    看来,的确是如此。

    只不过莲华亦属荷莲,她也讨厌自己吗?

    梅舒怀没发现自己对这个连一面之缘也称不上的月莲华显得诸多关注,再问:“她讨厌莲,是为何故?”

    人称亭亭静植的荷莲为花中君子,歌咏着它高尚节操,在世人眼中莲代表着圣洁,就如同牡丹代表富贵一样的肯定,不可否认,他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将“厌恶”两字挂在荷莲身上,难免心里好奇。

    “因为她娘亲是死在荷花池”天真烂漫的月府七小姐抢答道。

    “芙蕖!”月老爷重掌朝桌面一拍,震倒了桌上罐罐碗碗,连带吓怔了满屋的人,却来不及喝断月府七小姐的口不择言。

    大厅陷入沉寂,月府所有人在梅舒怀面前表现失态,谁也不敢有所动作,每双眼睛盯着梅舒怀,就怕他一时兴起,继续探问起月芙蕖那番失言的始末,可梅舒怀的反应却只是悠然地喝着汤。

    这是别人的家务事,他无权发言,即使他那双漂亮英挺的眉峰已经感兴趣地挑扬起,他亦没开口,反倒是月老爷乾笑地想转移话题。

    “大夥饿得紧吧,用膳用膳,这条清蒸黄鱼梅二爷,您尝尝、尝尝!”甫发完火的皮相硬扯开笑,僵硬得虚假,也真难为了那张脸皮。

    “谢谢。”

    出乎众人意料,梅舒怀好似完全没有举手发问的打算,注意力全集中在月老爷挟给他的鲜嫩鱼肉上。

    半晌过去,月府众人才缓缓松了摒在喉头的紧绷。

    一顿饭,就在月府粉饰太平及佯装热闹的气氛下结束,而梅舒怀自始至终也陪着月府人演出一场宾主尽欢的戏。

    “真、真有死人耶二、二当家,咱们等明天太阳出来再来植荷好不?现在乌漆抹黑的”

    “梅兴,你怕了?”

    鸿门宴一结束,梅舒怀便领着几名梅庄奴仆来到月府荷畔,夏季虫鸣清脆,夜里忽明忽灭的萤光盘旋在空无一物的荷花池上,在尚未听到荷池死尸之前,这景色会引人欣赏地会心一笑,然而错就错在七小姐月芙蕖的心直口快,害得那一闪一闪亮晶晶的萤火微光变成了冤魂不散的鬼火飘呀飘

    梅兴及身后梅庄奴仆有志一同地咕噜咽下怯怯口水。

    “我、我梅兴天不怕地不怕”

    “可你一直打颤。”连他都可以听到梅兴上下牙关打架及全身骨头抖震的声音。

    “二当家,我话还没说完,我梅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这玩意儿。”原先的英姿瞬间化为乌有。

    梅兴的坦白让梅舒怀发笑,拨回被夜风拂乱的鬓发。“人是死在荷池没错,但尸体应该早早捞起,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还怕等会儿下水突然被一只手给拉扯住吗?

    他话才一说完,池畔便吹来一阵强风,呼呼刺骨,让大夥打了好几个哆嗦。

    “二当家,风、风”

    “这位置风的确太大,荷的抗风性太弱,该选择避风之处最佳,得建议月老爷将荷池周围的墙加高些。不过这也不是月府荷池里的荷一夜尽凋的主因”梅舒怀沉吟,舌尖舔舔指尖,测量起风吹来的方向。

    “二当家,谁、谁同您说这来的,您不觉得这风吹得古怪吗?”呜,越说越是觉得怪风像薄刃,划在肤上都是一遍遍的麻痛,更别说风嚣声好像有人呻吟低泣的怨愤,让人从脚底寒上头皮。

    “夜里的风本来就比较凛冽,我瞧你是因为月小姐无心之言才胡思乱想,心理作祟,多心。”梅舒怀不信鬼神,轻斥梅兴一句。

    “我承认我是因为听月府人这么说心里才不舒坦,可从以前就听月府的下人在外流传着许多月府怪事,难保哪项是真、哪项是假,唯一可确定的就是这荷池真的不乾净,据说入了夜,月府里也没几个人敢在这里逗留哩。”梅兴四下张望,拉紧了衣襟藉以抵挡寒风侵袭。

    “鬼由心生,你越是怕,就越觉得周遭全是鬼魅,半点风吹草动都足以吓破你的胆。”

    梅舒怀不加理会梅兴的碎言,撩起衣袍下摆蹲在池畔,掬起一坏池水,招人将灯笼挪近些,细细观察起水质。

    透过清水,他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这水澄澈极了。他将掌间池水饮下,眉心一拢,那口水又给吐了出来。

    “二当家,怎么了?”

    梅舒怀摇头,接过下人递上的白巾拭乾手掌,并抹去唇边水渍。

    “这池水是活泉?”

    “听说池水是从月府后头一处涌泉疏导过来的,每年来月府替他们看荷都发觉水质清澈程度足以和咱们梅庄相较,我想问题不在于水。”梅兴还是边抖边回道,正事回毕才咕哝着:“二当家,明天天亮再来啦,那时您要看水看土不也更清楚吗?现在打着灯笼能照出什么蛛丝马迹呀?”

    “月府荷花是在夜里全数凋谢,问题自然出在夜里,白天来要看什么?”梅舒怀反问,又捞起一手的土壤,搓搓揉揉。“荷对土质的适应力强,加上月府的土壤更是它最喜爱的黏性上,水好土适,按理来说就只剩日照及荷枝本身”

    “还有冤魂作怪。”梅兴忙补充。

    “梅兴,够罗。”梅舒怀玉骨扇一合,直接拿来当凶器赏梅兴脑门一击。“没有任何一只冤魂会痛恨荷花到这种地步,就算是淹死在荷花池也一样!”荷花何辜,要报仇也找真正的仇人去!

    “哎唷!二当家,疼呀!”那把扇骨是冰种白玉琢磨而成,敲起头来又响又亮,也益发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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