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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接近他要的,果然越欠耐心。

    “剑给我,我示范给你看。”

    这句话登时让管事警戒起来。“你休想!”

    “你不用紧张,我没什么武功,寻常剑在我手上对你并不具威胁。”她平静地说,水眸直视着他。“如果你不相信,那这样好了,你拿刀光在我右腕划这口子。受了伤的右腕,就算是用剑也使不上劲儿、这样你放心了吧?”

    “这”会有这么简单的事吗?瞧着谈笑自若的薛映棠,总觉得似乎太过顺利了,偏偏右腕受创对她是绝对有害无益的,这让他无从怀疑起。

    见他犹豫,薛映棠干脆抄起他拥在桌上的家伙,直接往自己的右腕上划了道口子,登时鲜血迸流,泛流在她玉腕上的血尤其显得惊心动魄。

    眼见如此,管事确已无可怀疑,遂递交手中的剑。

    伤口热辣辣地大量失血,她只得撑着,明明唇色已经逼得掺白,但她笑容犹在,手指握攀在剑身与剑柄间的剑格之上,伤口自然而然对着玉棒。

    “到底怎么使用这把剑?你快说!”这姑娘敢情是疯了,那样子会没命的,管事说话的语气忍不住急操了起来。

    但笑不语,薛映棠以生命为注,要和自己的猜臆赌一回;如今便是在等待输赢的结果。

    断情剑再度射放出耀眼的银白色辉芒,她的笑容渐渐加深,而管事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

    “你说今夜是朔日,它它与一般刀剑并无二样。”他提出指控,却明显少了之前的强力。

    “没错!我并没有骗你。”声音因失血而虚弱,但对断情剑的信心却使她的话蕴生了撼不动的坚定。看来,这回她赌赢了。“只是我让剑汲取其他的阴柔之气,如此,它就不再只是寻常刀剑了。”

    银白色的辉芒愈烧愈炽,同样面无血色,管事却是惊骇所致。不敢多留,他快步夺门而出,领着一干部下仓皇离去。

    “走了都走了”她的唇边有朵微颤的笑,失血后晕眩感却越来越强烈,拼着最后的气力,撕下一块襟摆裹住伤口,自点右肩的穴道。

    勉力撑着不昏厥,兀自微笑地对着断情剑喃喃道:“我看我们最好也走吧”

    薛映棠踉踉跄跄地步出房门,至于要走到哪儿去?这已经不是现在的她能够操控的了

    朔夜无月,世界仿佛在一片幽黑沉暗里倾圯成墟。

    薛映棠瘫坐在村外的井边,再也无力前进了。见碧流自玉棒缓缓涓出,她还是虚弱地跟卫逐离打招呼:“嗨”

    “你!你真是太胆大了。”凝眸着她苍白到几乎透明的面容,他确实感受到胸口在隐隐作疼。

    “放心!死不了的!”扯动唇角却形塑不了一抹微笑。事实上,她倦极、冷极了。“还没学全擎云七式,还没知晓有关你的种种,我不会死的,我舍不得死!”

    “别说话,留点精神,嗯?”

    她很想点头表示应许,无奈心余力绌;越来越重的晕眩感让她不得不倚着井壁,夜寒侵入,加上现在失血不少,冷意从四肢百骸狂恣攻进。在最终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了他忧伤自责的铁灰色眸子,于是这么告诉自己──“我、不、能、死!”

    眼睁睁地看着她软倒在地,卫逐离心头直如火焚刀剜。为了保护断情,他知道,她是以女子阴属的血气替代缺月换得他的现身!而他呢?当此危急之时,他能保护她么?如果连挚爱如亲人的她,自己都无法保护,那么空能驱剑使招又如何?

    老天!他真的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看着她气息渐弱却救不了她!

    假使可以,同她一般,他亦愿用自己的精魂交换她的血气!假使可以静静瞅着她,或者,有法一试?

    “什么!你确定?”男人微微侧低着头,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属下曾以言劝诱,腾格里果然把持不住,有心背叛莲素会。”

    “嗯。”他轻轻应了声。“你知道该怎么做,我不需要不听话的狗。”

    “属下理会得。”

    “将来,莲素会往西域的营商利益,就全权交由你来负责。”

    “是是!”说话的人喜不自胜,脸上堆满了笑容。“属下对莲素会和会主忠心耿耿,一定会尽我所能,不辜负会主的期望。”

    “嗯能这样想最好,我相信你是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就不会像腾格里那样犯下糊涂事才对。”男人笑了笑,深知恩威并施的道理;而他亦没忘记念兹在兹的断情剑“那把剑呢?”

    “呕这尚无讯息。”答得几分心虚。“属下会尽全力寻找的。”

    “最好是这样,我的耐心不是无限延期的。”十三年都等了,然而知道断情剑再出的消息后,他却再也无法压下得到它的渴望。“还有,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最好别妄想。”

    被会主锐利的眼神吓出一身冷汗,他唯唯诺诺地直应声:“属下晓得!属下晓得!”

    日昀明亮,炙热吻上她的脸,唤薛映棠悠悠醒转,睁眼所及,便是在她腕边的断情“姑娘,你你没事吧?”盯着她瞧的是个村妇。她一早来汲水,就发现井边倒了个姑娘,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我没事。”她马上小心地收剑入怀,扶着井壁缓缓站起身来,犹自刺疼的额角促她伸手揉了揉,昏沉感尚未检褪尽。

    “那就好!”村妇皱着眉,匆匆绕过她迳自打水,然后匆匆离去!单身姑娘倒在井边就是有事,她可不想惹事上身。

    待目清神走,薛映棠这才发现自己昨晚根本没逃多远,现在能站在这里,算是运气了;她无奈地笑笑,想到自下山以来,总是在逃、在躲,真是悲哀呀!

    但,不对呀,她的伤想到昨天的腕伤,她连忙翻过手腕检查,上头只有一线肤色疤痕。

    “这怎么可能呢?”影影绰绰觉得事有蹊跷,直到想起昏迷前的景况。霎时,慌惧君临了她的理智,狂跳的心难以平静,强烈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卫逐离!卫逐离!”急急拿出断情剑,急急地唤着他的名。

    没有熟悉的声音回应。

    “求求你!卫逐离,你别吓我!”连声音都仰不住地颤了起来,眶里已蓄了打转的泪水。

    依然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日照下的玉律,也再无过去那种清澈澄净的青碧光泽。

    狠下心,她伸出白哲的前臂,膛视的目光里有着决绝,再度举剑欲割

    “别别”就在即将剑落的瞬间,隐隐传来低沉的声音,虽然微弱但她确实听到了。

    “是你吗,卫逐离!”由深俱到狂喜,只在这么一瞬。

    虽然再无回应,可至少不再凄惶得无法思考,她必须相信卫逐离呀!

    薛映棠露出宽心的一笑,口中喃喃地祈愿。在这之前,暂且等待吧,等待月华下的碧光如水,其中有他昂藏顺高的身形,如旧

    就快到长安城了,一路上行人多、店家也多,连吸入鼻囊的气息都和河西的大相迳庭。

    “长安城”对她而言,那是个很遥远、很遥远的记忆了。

    十三年前,阿爹、阿娘和她在那里有个家。如今,眼见长安城就在不远处,薛映棠只觉恍若隔世。

    岁月周流、连“近乡情怯”四字都已遗落无踪了

    五日后,她终于来到巍巍长安了。从凉州到长安,这一路着实坎坷,有时想来不兔好笑,不过就为了印证师父的话么?否则,对她来说,终老牙雪山是极有可能的事。

    的确,出了牙雪山之后的历练,可能是过去的环境无法给予的虽不致千疮百孔,却也沾染了秋凉的沧桑味儿。

    独自走在长安城的大街,薛映棠不由得思绪翻腾。

    “糖葫芦!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小贩扛着插满糖葫芦的长竿,从她身边走过,熟悉的叫卖声闪过她的脑际,那是她几乎想不起来的过去了。

    “我要一串,谢谢!”她回头赶上前去,从小贩手中接过一串里上糖液而发亮的糖葫芦,当此瞬间,小时阿娘弯身递来一串糖葫芦的景象倏地鲜明了起来。

    原来过去是永远存在着,只是需要引子才能清晰显现。

    就在她兀自沉思之际,街头传来唁喝:“龙襄山庄在城西发放布帛米粮喽!”

    “大家快去城西吧!”这一喊,原就热闹的市坊更是人声鼎沸,不同身份的人全都对龙襄山庄的义举有善意的回应。“端木老爷真是大善人,要不是每月靠端木老爷的施舍,恐怕咱们在长安根本活不了呀!”

    “端木庄主确实襟席非凡,不愧是江湖第一人!”

    龙襄山庄之举挑起她的好奇,但旁人口中的端木一姓勾起的却是她的熟悉,印象中阿爹好像认识什么人就是姓端木不管如何,她打定主意要去凑凑热闹!

    果然是人潮汹涌!

    同样挤在人群中的薛映棠忍不住面露笑容,龙襄山庄的善行着实令她动容,不禁想:“真该让卫冷血瞧瞧这情景,看他还会不会坚持人心险恶?”

    “端木夫人来了!端木夫人来了!”就在此时,阵阵欢呼传来,民众争相前拥,薛映棠也伸长了颈项往同个方向看。

    几位女子骑马缓步而来,为首的那名应该就是人们口中的端木夫人了。远远瞧,端木夫人身形窈窕,发绾成髻,衣着打扮有几分江湖侠女的英飒。

    然而,当距离近得足以看清来人面貌时,薛映棠只能呆楞当场,直直盯着端木夫人,而丧失其他的感官能力。

    许久,喉间地物哽得疼了,她才啪啪地脱口逸出,低颤的声如若细蚊──“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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