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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失声道:“天,你是受通辑的啊!”白素摊了摊手:“是啊,所以我一看到警员注意我,立即转身就走。我没有地方好去,想起曾在芳子的记事簿中,看到过一个地址,我找来,就是尔子的住所。我不知道如何和你联络,就只好仍然打电话回去,希望你听到。”

    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安慰着她,因为白素从来也未曾如此慌乱过:“好了,一切全过去了。”

    自素也吁了一口气:“不,尾杉还在,还有他的那个仪器,还有我的凶嫌,还有许多事。”

    我“哼”地一声:“凭我们两个人的本事,那怕尾杉躲到天上去,也可以把他找出来。”

    白素却仍然叹着:“找出他来这后——”

    我知道白素的心意,是说就算我们找到尾杉,如果再发生如同在精神病院房中的情形,那只有使得事情更混乱。

    所以,我想了一想:“尾杉未必见得有什么特别,我看一切全是那具仪器在作怪,只要我们把他和那具仪器隔离——”

    白素一扬手:“对。”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蹙住了眉,不再说下去了。

    我道:“我们已经有了对付尾杉的方法,还有什么担心的?”

    白素仍在想着,过了一会,她才道:“我不是担心,我是在想一些事我感到所有不可解释的事,都可以用一条线穿起来。”

    白素的话,深得我心,我也已经有了这样的感觉,可是感觉却还十分模糊,我正在思索着,所以我对白素的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同时作了一个手势,表示我也想到了一些头绪,正在作进一步的思索。

    白素没有再说什么,我们两人,各想各的,过了大约三五分钟,我和她陡然异口同声,叫了起来:“那个蛾类研究所。”

    我和白素,都想到了安普蛾类研究所。

    我抢着说:“安普蛾类研究所,看起来和所有的事全没关连,但是事实上,却正是问题的中心。”

    白素立时道:“是,一切全从那里开始。”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让我先来归纳一下,你来作补充。”

    白素一面答应着,一面拿过了纸和笔来。我道:“第一件事,研究所中,有一个姓洪的人,他看到了不存在的东西,一只飞蛾。”

    白素记了下来。我又道:“第二,陈岛是研究所的主持人,他和尾杉是中学同学,曾在好几几年之前,和尾杉提及过他所作的研究,告诉尾杉,在理论上,要知道他人在想什么,是有可能的。”

    白素“嗯”地一声,补充道:“对陈岛而言,这是他作为科学家的假设,他正朝着这个方向作研究。可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尾杉听了之后,一直在想着可以知道他人思想的好处,于是他就展开了行动。他十分卑鄙,而且他的知识,也不足以从事那么复杂的科学研究,所以他就——”

    我立时接了上去,和白素一起思索复杂的问题,真是无上的乐趣,我想到什么,她也想到什么,配合得再好也没有。

    我道:“所以他就采用了最直接的方法,花钱向研究所的人员,购买研究的成果。”

    白素点头,一面记着,一面道:“我在尾杉住所见到的那两个人,就是被尾杉收卖的人,他们送资料来给尾杉;已不止一次。”

    我道:“还有那具仪器,一定也从那两个人手中来的,尾杉自己造不出这样的东西,外间也未必见得有得卖这样的东西。”

    白素把我的话写了下来之后,眉心打着结:“我们的推测,到这里要触礁了。”

    我不服气:“触什么礁?”

    白素道:“如果再分析下去,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尾杉在有了那些资料之后,通过那具仪器,他似乎掌握了一种力量,真的可以知道他人在想些什么。”

    我苦笑了一下:“听起来全然不之后理,可是可是事实就是这样。而且我们的礁石,好像还不止这一块?”

    白素道:“是啊,尾杉不但有知道他人想什么的力量,而且还明显地可以用那具仪器,去干扰他人脑部活动——”

    白素讲到这里,我陡地闪过了一个想法,忙叫道:“等一等。”

    白素不再出声,我不由自主,敲着自己的头,想把刹那间捕捉到的想法具体化起来,我只花了短短的时间,就高兴地叫了起来:“那具仪器!不是尾杉利用了那具仪器,而是那具仪器本身。”

    白素一时之间,未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急急解释着“你和张强,研究那具仪器,发生了什么事?”

    白素道:“张强穿破了窗子跳下去,而另外有三个人,却’看’到他是被我推下去的。”

    我大声道:“那时,尾杉可能也在酒店,但是他绝未操纵那仪器!那仪器有一种力量,能使人产生幻觉,如果配上耳筒,直接刺激脑部,幻觉就能更加强烈,张强就是因为产生了极度的幻觉,才有反常行动。而三个酒店职工,也因为脑部活动受干扰,所以才‘看’到你在推张强。”

    白素默然片刻,从她的神情上,我知道她已经同意了我的分析。

    但是,她却极度茫然:“张强在那一霎间,产生了什么幻觉呢?”

    我苦笑了一下:“张强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知道。或许,他感到自己会飞了,可以穿窗而出,在空中自由飞翔,所以才”想起了张强的死,我心中一阵难过,停了一下,才又道:“这种情形,曾在服食过量的迷幻药的人身上发生过。”

    白素苦笑了一下:“我忽然有一个极其怪异的想法——真是大怪异了。”

    我摊手:“怪异到了什么程度?”

    白素望着我:“我想,张强可能觉得自己是一只蛾,蛾喜欢向着光亮飞扑,所以,他就扑向窗子,结果他就——他就——”

    白素没有再说下去,她的想法,真是怪异透顶,但是谁又能肯定那不是事实?

    我和白素都静了片刻,我才道:“总之,那具仪器和尾杉获得的资料,有一定的神异力量,可以干涉人类脑部活动。”

    白素“嗯”地一声:“我们可以继续下去:这种力量,有时帮助了尾杉在棋赛中获胜。”

    我用力挥了一下手:“所以,尾杉把这种力量,我相信他其实也不是太能顺利地掌握这种力量,当作自己最大的秘密,而倒霉的时造旨人,却开玩笑地把它写了出来。”

    白素苦笑:“真是倒霉,时造全然不知道这些事,尾杉一发急,就要杀时造,逼得时造离开日本,时造不能在镜中看到自己,自然也是脑部活动受干扰的结果,干扰的来源相同。”

    我接着道:“时造倒也十分聪明,他由尾杉的行动上,联想到尾杉真可能有妖异的力量,所以他把这一切,告诉了张强——”

    讲到这里,我陡然停止,白素也没有接口,因为张强在知道之后,就来找我,以后的事,都已经发生过了。

    我叹了一声:“最大的问题是在于:何以那具仪器,会有这样的力量。”

    白素沉声道:“这个问题,只是一个人可以回答——”

    我陡地叫了起来:“陈岛。”

    陈岛是研究所的主持人,只要我们的推测不错,那具仪器来自研究所,那么,这个问题也只有陈岛可以回答。

    而且,在飞机上,和陈岛交谈,他一直要我到他的研究所去看看,看什么呢?他又说不上来。是不是在他的研究所中,正有着一些连他也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我不禁大是懊丧,陈岛在东京,可是他在东京哪里呢?他当然会住酒店,但是会在哪一家?我竟然没有问他要联络的方法,就和他分了手。

    白素看出了我的懊丧,她道:“不要紧,就算在这里找不到陈岛,他不是还要去接那个姓洪的研究员出院么?我们可以立即和梁医生联络,叫她留住陈岛,我们赶回去见他。”

    我连连点头,伸手去拿电话,我的手还未曾碰到电话,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我呆了一呆,这里是尔子的住所,电话不知是谁打来的,要是她的男朋友打来的话,我接听电话,可能会引起误会。

    所以我侧了侧身,让白素去接电话,白素拿起了电话来,才“喂”了一声,对方讲话十分大声,连在旁边的我,也可以听到,话筒中传出了一个女的声音:“是白小姐吗?我是尔子啊。”

    白素答应了一声,尔子的声音继续传来:“你有没有收音机?”

    白素呆了一下,显然不知道尔子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她回答:“没有啊,什么事?”

    尔子道:“我刚才听收音机的新闻报告,说是在东京北部五十公里处的茨城县,筑波郡,山中的一个溪涧间,发现了一具男子的尸体,已经证实那是你曾经提及过的,九段棋手尾杉三郎。”

    我和白素,在刹那之间,神情都变得极其紧张,白素忙道:“尔子,请你再说一遍。”

    尔子又重复了一遍:“这样的新闻,电视一定会报导的,你可以看看电视。”

    白素向她道了谢,放下了电话,我们互望着,神情都十分疑惑。

    尾杉三郎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寸分析过,所有的事,全是由他而起的,他怎么会死了?

    白素扭开了电视,还没有到新闻播映的时间,白素打电话去问,要二十多分钟之后,我就趁这个时间,用电话找到了梁若水。

    梁若水的声音,在长途电话中听来,也是那样充满磁性,十分动听,我道:“梁医生,还记得那个叫陈岛的人?”

    梁若水的回答很令我惊讶,她道:“本来可能不记得了,但现在一定记得,因为在半小时之前,他才和我通过电话。”

    我“哦”地一声,梁若水又道:“他告诉我,他抽空到日本去看一个朋友,但是找不到,他决定立刻回来,要我准备好手续,他一到,就要把他的朋友带走。”

    我忙道:“我有极重要的事要找他。梁医生,所有怪异的事,已经渐的眉目,其中的关键问题,只有他可以解答。所以你见了他之后,无论如何你要留住他,等我回来见他。”

    梁若水停了片刻,我可以想像得出她蹙着眉的那种神情,她道:“我尽力而为,但如果他一定要离去,我也没有法子。”

    我道:“至少你可以运用你的权力,不让那个病人出院,那他就非留下来和你办交涉不可。”

    梁若水的声音之中,充满了不以为然,但是她却道:“这是好办法,卫先生。”

    我苦笑了一下:”谢谢你,我和他同机到东京来的,可是却不他知道在哪里,真是糟糕透了。”

    梁若水的声音听来很低:“好吧,我尽力。”

    我松了一口气,这样,我和陈岛的联系,就不至于中断了。

    放下电话之后不久,电视上就开始播映新闻,果然,第一宗就是尾杉九段陈尸山涧的新闻。日本的新闻工作者,有着超水准的工作成绩,他们总是第一时间赶到新闻发生的现场,所以,连尸体被抬上黑箱车的镜头,都出现在萤光屏上。

    新闻十分详尽,不断打出层杉生前的相片,并且还特地提到了大黑英子,说是尸体运到了东京之后,一位叫高田的警官,认出那可能是尾杉九段,所以就请尾杉生前的女友大黑英子来辩认,大黑英子认出那是尾杉三郎,而且,精神病院方面,也因为尾杉突然失踪,早已向警方报了案。

    至于尾杉三郎何以会死在山洞中,可能是由于失足之故,因为现场的山势十分险峻——

    萤光幕上,出现了现场的情景,那道山涧,简直像是瀑布,水势十分湍急,水中有许多巨大的石块,涧水流过,溅起老高的水花。

    一个记者指着涧中突起的两块大石:“尸体就在这里发现,可能由上流冲下来。如果不是这里有两块大石阻止,可能会随着急流,不知被冲到什么地方去。”

    那记者继续报导着:“警方人员循着涧流,向上面搜索,希望发现一些尾杉三郎跌入山涧前的遗物,但是还没有发现。”

    涧流附近,全是树木和石块,野草长得极高,要找东西,确非易事。

    然后,萤光幕上,又出现了殓房门口的情形,说是消息传出之后,有不少棋迷,在殓房前徘徊凭吊云云。等到新闻括完,我闷哼了一声:“尾杉真的死了?我不相信。我要到殓房去看看。然后我们再想办法离开日本。”

    白素说得十分正经:“我不想变成通辑犯。”

    我苦笑了一下,白素的这个麻烦问题我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好办法来。我们要偷离日本,当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绝不是一走可以就此了事。

    她是一个有着确普证据的的谋杀疑犯,这一类的刑事疑犯,通过引渡,一样逃不掉,除非白素从此不再露面,但是那又绝无可能。

    虽然我们对于一切事,已经有了一个系统的解释,我们可以接受这个解释,甚至,我可以说服高田警官相信这个解释。但是

    或者再进一步说,可以令得主控官或是主审法官在私下也相信。但是,我却绝对无法令得他们在法庭上接受这个解释,不但我不能,连白素也不能。我们两个人加起来,几乎可以做任何事,但无法使白素无罪。

    我眉心打着结,一时之间,想不出办法,只好安慰白素:“反正你暂时在这里,相当安全,我看,慢慢总可以想出办法来的。”

    白素瞪了我一眼,撇了撇嘴:“神通广大的卫斯理。”

    我实在啼笑皆非,说道:“彼此彼此,谁又不知道神通广大的白素。”

    白素叹了一口气,她显然没有心情笑话,我又说了几句“一定有办法”之类的说话,可是办法在哪里,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我知道白素自己会小心,不必叮嘱,先找开门来看了看,看到走廓里没有人,才闪身走了出去。在街上召了一辆计程车,告诉司机去殓房去。不巧,那位司机是个棋迷,一听我要去殓房,就猜中我是为了尾杉三郎去的,滔滔不绝和我谈起他的棋艺,令得我昏然欲睡。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殓房外的人还真不少,我一下车,就看到高田警官正指挥着几个警员在维持秩序,大声在嚷着:“各位,等出殡的时候,去瞻仰尾杉先生的遗容。各位请回去,请回去。”

    他的声音已经有点发哑,在他身边,又有好几个记者围着,趁机在提出问题。高田虽然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可是也不敢得罪新闻界,还是敷衍着他们。

    我向他走去,挤过了人丛,在隔他还有几个人时,就叫:“高田先生。”

    高田抬起头来,一看到我,陡然呆了一呆,忙向我招了招手,我来到了他的身边,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来,进去再说。”

    我和他一起走了进去,有几个人想跟进来,被警员阻在外面,我和高田,一进了殓房,高田立时道:“尾杉死了。”

    我道:“就是为看他的尸体而来的,这个人的花样极多,他真的死了?”

    高田神憎凝重,点了点头:“虽然没有人知道他怎样死的,可是尊夫人的嫌疑,又多了一重。”

    我一怔,要想一想才明白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他竟然在怀疑尾杉三郎被白素杀死,难怪他看到我的时候,神情那么古怪,我一句“放你妈的春秋大屈”已经几乎要骂出口来了,后来转念一想,日本人根本不懂复杂的骂人话。一句“农协”已经可以令得两个日本人大打出手,高田听了不懂,我还得向他解释,不如不骂算了。

    高田望着我,我改口道:“你少胡说八道。”

    高田叹了一声:“尊夫人装疯,我也瞒不过去了,而且,有人看到她扮了护士长,在尾杉的病房出入,接着,她和尾杉一起失踪,再接着,尾杉的尸体就在茨城县的山涧中被发现。”

    我苦笑:“事情的复杂,超乎你的想像之外,我要看尸体。”

    高田愕然:“尾杉生前,你见过他?”

    我道:“没有,但是我看过他生前很多相片,对于认人的特征,有一定的本领。”

    高田摇着头:“其实大可不必了,连指纹都已经经过了鉴定,已经肯定了。”

    我固执地道:“我还是要去看一看。”

    高田扭不过我,只好叹了一口气,带着我向前走去,进了殓房中放尸体的冷藏室,一股寒意,令人有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一个职员和高田交谈了几句,又向我望了一眼,拉开了一个铁箱。一点也不错,那是尾杉三朗,看起来,他真的是死了。

    尾杉三郎是整组怪事的中心人物,他怎么会死,真叫人猜不透,我看了一回,转过身来问高田:“听说警方在搜索他的遗物,可有什么发现?”

    高田皱着眉,道:“事情有点不可思议,在那山洞的上游,一块大石上,发现了一具被砸碎的小型电视机,已经残缺不全,但经过辩认,还可以知道那是一具小型电视机。”

    我立即知道,那被砸碎了的,不是小型电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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