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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泽光说“我明白了,你们全是给老王抬轿子的,在这两个家里,敌我对比是五比一。”

    王雅歌说“又胡搅蛮缠!人家把妞妞带大,送上大学,我们不能忘恩负义。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啊!就请个沈大夫,你就这么不乐意?”

    严泽光说“谁说我不乐意了,我举一百双手赞成。我一见那个沈大夫,就觉得面善,那个人就是个白衣天使,是上帝的使者。可是你能把她请来吗?上帝的使者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她那么高贵的样子,会吃你的俗饭?”

    后来的事实果然被严泽光料定,王雅歌和孙芳往人民医院去了两趟,都没有把沈大夫请动,二人退而求其次,又去请林司药,但是林司药到外地选药去了,只有当年的贾护士现在的贾护士长答应届时赴约。王雅歌回来后对严泽光说“嗨,你小诸葛还真名不虚传,不光会搞战术,连请客也料事如神。”

    严泽光说“那是啊,住校回来,没球事了,我就去帮人看相。”

    这是王铁山当了副师长之后两家的第一次聚会,孙芳和王雅歌把姚得春也请来了。因为有外面的客人,王铁山考虑到严泽光自尊心强,对他那个老团长的身份缺乏荣誉感,提前给沈东阳和姚得春打了招呼,说:“今天你们都不要喊我王副师长了,也不要喊严团长。”

    沈东阳说“那我们喊你们什么?”

    王铁山顿了一下,皱皱眉头说“这倒是个问题,喊我们叔叔吧,就把上下级关系搞庸俗化了。”

    姚得春说“还不仅是这个问题,严丽文和王奇喊我和沈东阳叔叔,我们又喊你们叔叔,这不把辈分搞乱了吗?”

    王铁山说“那你们说怎么办?”

    沈东阳说“很简单,一律喊首长不就行了吗?”

    王铁山说“好主意,虽然正规了一点,但也只好如此了。”

    晚上六点钟,各路人马都到了人民饭店预定的包间,王铁山先到一步,亲自排座位,把贾护士长排到主宾席上,把自己排在副主宾席上,然后依次是姚得春和沈东阳,两个夫人,严丽文和王奇。严泽光的位置在东道主的位置上。

    孙芳还带了两瓶茅台酒,因为王铁山有交代,亲兄弟明算账,两家喜事,一桌请客,他出菜钱,我出酒钱。

    这是严泽光第一次私人请客,有点不知所措,一切都听王铁山安排。见王铁山把自己推到东道主的位置上,欣然落座,嬉皮笑脸地对王铁山说“王副师长,是你女儿考上大学还是我的女儿考上大学?”

    王铁山说“你说呢?”

    严泽光说“用你的话说,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妞妞说了算。”

    严丽文说“爹爹的女儿考上了大学,爸爸的女儿也考上了大学,你们这两个父亲都值得庆贺。”

    然后又转向孙芳和王雅歌说“娘的女儿考上了大学,妈妈的女儿也考上了大学,你们这两位母亲也值得庆贺。”

    王铁山说“好,孩子会说话。”

    严泽光说“好,孩子像你一样圆滑,滴水不漏,一个不拉,我的孩子在你家,耳濡目染,已经变成小狐狸了。”

    王铁山说“你这个老东西,不失时机地攻击我,我怎么就成了老狐狸了?”

    王雅歌赶紧打岔说“别忘了,今天是双喜临门,还是王奇的生日呢。沈大夫没来,贾护士长你要代沈大夫多喝几杯酒。”

    贾护士长说“哎呀,我今天真是受宠若惊,你们部队这么大的首长请客,我这个小护士居然当了首席,受之有愧啊!”严泽光说“我听说了,是你穿针引线,帮我们老王解决了后顾之忧,帮助我们军队干部很多人解决了后顾之忧,拥军,拥军,帮助我们多生小解放军,这就是最好的拥军。来,我敬你三杯!一杯是敬沈大夫的,一杯是敬你的,还有一杯是敬”

    王雅歌说“还有林司药,她们三个都是做出大贡献的。”

    严泽光说“对头,有医还得有药。这一杯是敬林司药的,回去向沈大夫和林司药代我问个好!”说着就站了起来,咣咣地倒了三杯酒,并到一个碗里,往贾护士长的酒杯上一碰说“我先干了,先干为敬。一仰脖子把酒喝了。”

    贾护士长吓坏了,说“怎么敢当,怎么敢当。严团长这么大个首长,老革命,这么平易近人”说着也干了三杯,三杯下去脸就红了。

    王铁山心里很感动,因为请贾护士长的理由是因为他的儿子王奇,贾护士长是代表沈大夫和林司药来的,严泽光首先就轰轰烈烈地向贾护士长敬酒,是给了他很大的面子。

    王铁山也倒了三杯酒对姚得春和沈东阳说“平时我不主张你们年轻人喝酒,但是今天是庆贺妞妞考上大学,你们这两个同志,都付出了心血。今天没有什么首长,只有战友,我这个当爹爹的,敬你们这两个无私奉献的辅导老师三杯酒。”

    姚得春和沈东阳都不胜酒力,也风闻王副师长和严团长之间有一种说不清楚的瓜瓜葛葛,但见今天气氛热烈,就硬着头皮把酒喝了。那都是真茅台,下到肚子里,呼啦一下就起了火。

    沈东阳不胜酒力,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失态,遂采取了先发制人的战术,端起酒杯说“两位首长,三位阿姨,两个小妹小弟,我不会喝酒,但是我今天高兴,我一人面前敬一杯酒,醉了算了。”

    严泽光不动声色地看着沈东阳,暗暗诧异这小子冒失。

    王铁山说“喝醉不要紧,只要主义真,醉了沈东阳,还有姚得春。”

    沈东阳数了数,除了他自己,包括王奇在内,一共八个人需要敬酒,他就一杯一杯地倒,嘴里念念有词,敬首长的,敬首长的,敬贾阿姨的,敬王阿姨的,敬孙阿姨的,敬丽文的,敬王奇的,敬姚干事的一共倒了八杯,眼看倒了大半碗,估计有三四两,站起身来,举起酒碗,在众人面前亮相之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和阻止声中,仰起脑袋把酒一饮而尽。

    王铁山说“好小子,有种!”

    严丽文说“沈叔叔,不,沈参谋,不,沈大哥,太了不起了,简直就像英雄!”

    只有严泽光矜持地笑笑,看着姚得春说“沈参谋这个动作是有名堂的,姚干事,知道什么叫先声夺人吗?你麻烦大了。”

    果然,后来再敬酒,大家一致保护沈东阳,说沈参谋英雄豪气,喝多了,不能再让他喝了。好像沈东阳是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英雄,受到人民群众的一致爱戴。

    几个女人和孩子酒量有限,但是敬酒人人都有一份,多数冲着王铁山和严泽光以及姚得春。而此时沈东阳已经坐在沙发上和严丽文说悄悄话了。

    沈东阳说“你为什么不喊我沈叔叔了,居然喊我沈大哥。”

    严丽文说“我爹爹定的规矩,凡是当兵的,都是他的战友,都是他的平辈,所以我们要喊叔叔。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军医大学的学生,也是军人了,跟你也是战友了。”

    沈东阳说“恐怕不对,你不能因为上了军医大学,就提高了辈分。照你这么说,你和你爸爸和你爹爹也成了战友,那该怎么称呼?”

    严丽文说“去你的,我爸爸和我爹爹跟你自然不一样。”

    这顿庆贺晚会,其乐融融,几乎没有出现一点不和谐的音符。结束之后,三个女人带着王奇在包间另一端说女人的家长里短。严泽光和王铁山带着严丽文在沙发区交代上学注意事项,什么优良传统啦,什么艰苦朴素啦,什么谦虚谨慎啊,等等。

    沈东阳假装喝醉了,傻傻地看着,傻傻地笑。

    沈东阳在心里同情着严泽光。

    这次参加王、严两家的聚会,沈东阳有一个令他心疼的发现,严泽光真的老了,尽管他也就四十六岁,可是由于在同一职务上呆的时间较长,也可能是由于他的一肚子战术思想得不到施展,就像困在笼子里的老虎,不,困在笼子里的老虎还可以仰天长啸,严泽光连长啸的条件都不具备,他就像一个道具一样,被女人们和孩子们支配着使用着,连说话都不再像过去那样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了,居然也变得琐碎起来了,脸上皱纹多了,下眼袋松弛了,脸上甚至还长出了几粒黑黄色的斑点,那是老年斑,在他这个年龄是不应该长的,然而他居然就长了。

    沈东阳想,严泽光即便是老了,也不是岁月催老的,而是因为没有用武之地给憋老的。

    7

    因为沈东阳速战速决,顺理成章地退出鏖战,姚得春便孤军作战了,一会儿要敬这个首长,一会儿要敬那个阿姨,如此这般,三番五次,没完没了,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他已经酩酊大醉了。众人说话,他还在餐桌边上呼呼大睡。

    王铁山和严泽光那天情绪很好,都喝了不少酒,一半清醒一半醉。两个人都把思维集中在严丽文身上。尤其是严泽光,他很少有机会同女儿这么近距离地交谈,现在孩子大了,心里突然有种说不明白的惆怅,想起了这么多年,确实对不起孩子,也确实应该感谢王铁山。严泽光说“孩子,爸爸在你身上花的力气实在太少了,自愧不如你的爹爹。”

    王铁山说“你也别这么说,我这个人抓战术不行,那我就抓人才呗。”

    严泽光说“我知道老王你不是挖苦我,可是你说这话我的心里还是不受用。我抓那点战术管什么用?用沈参谋他们的话说,游击战不能指挥未来的科技战。”

    一直半闭着眼睛的沈东阳突然睁开眼睛说“报告首长,我没说过这话,我恰好认为,在科技含量不能对等的前提下,我们中国军队就是要发挥我们的游击战优势,当然,那是有未来战争特征的游击战,而不是鸡毛信似的游击战。”

    严泽光被这声音弄蒙了,王铁山也被这声音弄蒙了。严丽文说“沈参谋你不是喝醉了吗?”

    沈东阳说“我没醉,我只是不想多喝而已。”

    王铁山说“去看看姚干事,让他喝点水,醒醒酒。”

    沈东阳便知趣地离开了,张罗着照顾姚得春。

    严泽光说“这小子!”

    王铁山也说“这小子!这小子像你,喝酒也玩战术。”

    严泽光说“这小子像我也不像我,比我圆滑。”

    王铁山说“看看,我们的孩子都长大了,都要上大学了。”

    严泽光说“马上就跟我是同学了,爷俩都在一个地方。”

    王铁山说“都在一个地方也没用,你又照顾不了孩子!”

    严泽光说“在孩子这个问题上,我有欠缺,但是你老王更有欠缺。我的欠缺是管得太少,你的欠缺是管得太多。你说孩子都上大学了,你还口口声声照顾。她需要照顾吗?她毕业就是军医,就是照顾别人的人,你还要照顾她,那她什么时候能独立?”

    王铁山说“你这个人,完全是为自己狡辩,你恨不得孩子一出生就让她独立,那行吗?”

    严泽光说“老王你等等。”

    王铁山说“你干什么?”

    严泽光说“老王你给我仔细看看。”

    王铁山说“仔细看什么?女大十八变,孩子已经是个漂亮姑娘了。”

    严泽光说“你仔细看看妞妞像谁?”

    王铁山看了半天说“妞妞就像妞妞,还能像谁?”

    严泽光说“你再仔细看看。”

    王铁山说“莫非你是说?”

    严泽光说“还记得吗,她的手心,右手。”

    王铁山说“记得,记得。”

    两个老家伙突然激动起来了。严泽光说“妞妞,把你的巴掌伸出来。”

    严丽文说“爸爸你要干什么?怎么突然就神秘兮兮的。”

    王铁山说“妞妞,把右手给我,让爹爹看看你的手心。”

    严丽文莫名其妙,苦笑着把右手伸到王铁山和严泽光的面前,两个人左看右看,然后互相对看,异口同声地叹气说“非也。”

    当晚回到家里,严泽光说“细节暴露性格,性格决定命运。”

    王雅歌说“太深奥了,听不懂。”

    严泽光说“你看,就是喝个小酒,两个年轻人就表现出不同的风格,分出了高低上下。不喝不行,喝多受罪,况且还在我们这些老家伙的面前,醉了失态,失态影响形象,影响形象就影响进步。”

    王雅歌说“天啦,跟着你这么个德高望重的老团长,可真得处处小心。不过我跟你讲,你别自以为是,没有谁像你天天算计人的,任何事任何人你都玩战术。”

    严泽光说“处处留心皆学问,吃喝拉撒有战术,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你说请客,请哪些人你瞎订计划,可是你的计划能够实现的,都是次要方向的,主要方向的你实现不了。为什么?因为你只知己不知彼。”

    王雅歌问“你指的是什么?”

    严泽光说“这次请客,除了我们家和老王家,只请了三个客人。第一,最重要的角色沈大夫没到。第二,多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贾护士长。第三,姚得春是你们提议的,第一轮冲击之后就失去战斗力了,只能算半个,所以你们请客基本上意义不大。我提出了一个沈东阳,第一,这个人迅速适应战场形势,集中优势兵力,先发制人;第二,这个人达成战术目的之后,激流勇退,见好就收;第三,酒没喝多,豪气可嘉。”

    王雅歌说“你这个人,小心眼儿太多。照你这么说,我看沈东阳这个人只有一个优点,就是爱玩花招,耍小聪明。”

    严泽光说“小聪明也是聪明,小聪明积累多了,就是智慧。”

    王雅歌说“你当心哦,我看这个沈东阳对妞妞好像有点意思。”

    严泽光愣住了,半晌才说“不会吧,妞妞才十八岁。不过,这事还真不能掉以轻心,就算我喜欢这小子,但是以我的团长的身份,暂时还不能让妞妞有情感方面的瓜葛,一个团长是不配当爷爷的。”

    王雅歌说“你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要是你再当十年八年团长咋办,那我们的妞妞就一直不谈朋友?”

    严泽光说“你瞎说什么,你希望我当十年八年团长吗?”

    王雅歌说“我今天才有点明白了,你猜那个沈大夫为什么深居简出?”

    严泽光说“猜不出,我也没兴趣。你们女人都很复杂。”

    王雅歌说“我听贾护士长讲,沈大夫好像身世不太好,据说是国民党的军医,被俘虏过来的,好像给贾军长治过病,贾军长的夫人后来生了四个孩子,据说沈大夫做出了重大贡献。当年就是贾军长把她安排在人民医院的,那时候的相州市市长是贾军长的老部下。”

    严泽光心里动了一下,有些半信半疑,他想起了前不久在师部小招待所贾军长的房间里看见沈大夫的情景,当时确实感到意外。看来贾护士长所言不是空穴来风。

    严泽光说“看来还真的很神奇哦,据说她治好了二十七师八十多号人。”

    王雅歌说“相同非病因,一旦确诊,治好一个,就能治好一百个。”

    严泽光说“这个人为什么老是戴着口罩呢?”

    王雅歌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贾护士长说,那是在战争中受伤了,破了相,嘴歪了。”

    严泽光不吭气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根神经被拨动了。”

    这天夜里严泽光很长时间没有睡着,肚子里的酒在半夜里发作了,起床喝水。喝了水,还是睡不着,也不开灯,就坐在阳台上看月亮。月亮很大,在沉睡的城市的上空像探照灯一样,将地平线上的轮廓勾勒得界限分明。湖水一样的月光轻轻地荡漾着涌动着,覆盖着天地之间万籁之音。

    恍恍惚惚中,他看见了毛田坝的月亮。毛田坝的月亮才是真正的月亮,在暗蓝色的天幕下面,清澈透亮,落在层层叠叠的山坳里,从树林里反弹出雾一般的氤氲。置身在毛田坝的月亮下面,感觉简直就像是站在另一个世界,那世界是森林的世界,是山花的世界,是河水的世界。月光下的空气,是那样清新,是那样湿润,飘扬着淡淡的酒香,也飘扬着淡淡的杨桃的香味。

    真的,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快把杨桃给忘记了,不,可以说每一秒钟都没有忘记,杨桃的影子每一秒钟都储存在他的记忆深处。当他忙忙碌碌的时候,杨桃会躲在他心灵的角落,一动不动,跟着他走南闯北。只要他稍微有点空闲,可以拿起烟斗抽上两口的时候,杨桃就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眼前,那红润的脸蛋,那汗涔涔发梢,还有那手心里的紫红色的胎记,都是那样的刻骨铭心。寻常看不见,三十年后那个蹦蹦跳跳的女兵再从记忆的海洋里冉冉升起,就像月中嫦娥那样令人向往又令人无限怅惘。

    这是严泽光难得有的平静的夜晚,难得有这份休闲的心境。他想现在他真的是老了。老了,锐气就减退了;老了,就爱想过去的事情了。

    这个夜晚,严泽光想起了“文革”中间的那一幕,那个拎着水桶,用一种无奈而哀怨的目光打量世界的女人。她的眼睛,那一闪而过的目光,在严泽光的心里久久徘徊。半醒半梦中,严泽光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从遥远的天际向他款款飘来。

    8

    严泽光的军事学院在城东,严丽文的军医大学在城南,相距有二十多公里,只要不是功课太紧,星期天严丽文就去看爸爸。

    爸爸好像真的老了,不像过去那样,总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精神气儿很足,动不动就是我决定,我命令,拟同意,拟不同意。现在的爸爸,变得沉默寡言。爷儿俩在学院的林荫道上散步的时候,爸爸常常心不在焉。严丽文就把自己学校的故事讲给爸爸听,说谁谁的篮球打得好,三步上篮几乎百发百中。说谁谁胆子特别小,上尸体解剖课,当场晕过去了。

    严丽文的班上,多数是军队干部的子女,家长多数都是师以上干部。严丽文知道爸爸职务低,最不愿意听女儿谈论别人的爸爸,所以在爸爸面前,她就很少提到别人的家长。

    严泽光说“我们师机关的篮球队也很棒,沈东阳打中锋势不可当。这小子也应该上军事院校。”

    严丽文说“我知道,他野心大得很,不仅要当研究生,还想当博士。”

    严泽光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就不行了。爸爸感到自己落伍了。”

    严丽文说“爸爸怎么就老了呢?我看爸爸是雄风不倒。爸爸你可别灰心啊,沈东阳说,您是全师最有战争意识的军事干部,也是全师最有战术思想的军事干部。”

    严泽光说“好汉不提当年勇。爸爸现在学的课程,什么合同战术,什么多兵种协同,什么信息化主导,都是过去没有接触的,吃力得很。”

    严丽文说“沈东阳说,那都是超前的东西,可望不可及,爸爸的战术思想十年之内不落后。”

    严泽光看了女儿一眼说“妈的,就十年?十年我才五十六七岁,那十年之后我干什么?”

    严丽文说“人家说的是您十年之内不落后,可是还有不少老干部十年之前就落后了,不还是照样在位置上吗?”

    严泽光高兴了说“那是那是,像王铁山,我看现在就不适应了,多年一贯制,只会抓作风纪律整顿,安全防事故,照搬照套训练大纲,基本上没有自己的创新。”

    严丽文说“爸爸你就不能不说我爹爹的坏话?我爹爹在部队口碑很好!”严泽光不高兴了,看着女儿说“你要搞清楚,你的爸爸是我!”

    严丽文说“可他是我爹爹。”

    严泽光说“爹爹是假的,爸爸才是真的。他那个爹爹是他自己封的。你是我的女儿,你不能老是站在王铁山的立场上,这是个原则问题。”

    严丽文说“爸爸是真的,爹爹也是真的,他那个爹爹是我志愿喊的。他是一个慈父,我绝不能容忍别人对我的爹爹说三道四,这也是个原则问题。”

    严泽光长久地不说话,爷俩从林荫小道散步到学院后面的山坡上,坐在草地上看着西边的晚霞出神。严泽光说“妞妞你不懂,血浓于水,世界上没有比父女之间的血缘关系更深了。”

    严丽文说“我不否认这点。过去我不喜欢那个家,因为你和妈妈都有自己的事业,你们的事业大于一切,所以你们把我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可是爹爹就不一样,他也有他自己的事业,在部队,他把练兵带兵管兵当作事业,可是回到家里,她就把我当作事业,他参加我的家长会,他找人给我辅导作业,他甚至还带我去公园。”

    严泽光说“那是因为他那时候没有孩子,他说他家就像荒漠,需要绿荫。”

    严丽文说“并不是这样的。王奇出生之后,爹爹还专门跟我娘说,带好王奇,也不能忽视妞妞。妞妞的学习和生活,一样也不能放松。我每次回到西大营,不是见不到妈妈,就是见不到您。就是一家三口团圆了,也没有亲热劲。你和妈妈不是冷战,就是互相挖苦。可是我回到师部大院,永远面对的是慈爱的面孔。在我准备高考的时候,爹爹经常下厨房给我做汤。我不想喝,爹爹就把汤放在锅里暖起来。等我想喝汤了,汤凉了,爹爹就会再去烧热。爸爸,这些你能做到吗?”

    严泽光说“我得承认,王铁山是个好父亲。可是你知道,爸爸是个事业型的人,抓部队高于一切。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王铁山他值得啊,他不仅有了一个儿子,他至少还有大半个女儿。我现在只有小半个女儿,还离心离德。”

    严丽文说“爸爸,我没有跟你离心离德。我知道你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就是再不满,也不可能跟你离心离德。我只是希望你对我爹爹尊重一点,你们毕竟是从战争年代患难与共过来的,我认为你们之间的那些磕磕碰碰,比起两家多年的情谊,简直不值一提。”

    严泽光说“不值一提?孩子,你懂得什么?就算我和王铁山之间没有任何矛盾,但是你知道吗,性格决定命运。我们的世界观不同,方法论不同,这就决定了重大问题上的分道扬镳。所有的小事我都可以妥协,但是在重大问题上,我必须坚持。”

    严丽文说“爸爸,有人说你刚愎自用,你承认吗?”

    严泽光说“你认为王铁山,不,你爹爹他比我聪明吗?他不比我聪明,那么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严丽文说“爸爸,你这话有问题,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就算我爹爹不比你聪明,但是也不能说凡事都是你的正确啊。”

    严泽光说“天不早了,你回学校去吧。”

    严丽文说“说好了一起吃晚饭的。”

    严泽光说“我不想同一个坚持反动立场的人一起吃晚饭。”

    严丽文说“爸爸你太霸道了。不讲道理!”

    严泽光扬扬手说“滚蛋,严丽文同学。别了,司徒雷登!”

    9

    这次之后的第二个星期天严丽文没有到军事学院看爸爸,第三个星期天还是没来。

    这期间严泽光写了几篇论文,阐述军事改革转型期如何保持优良传统的传承性和新思维的再生性,其中有一篇,题目叫做两点一线,强调军事改革不能盲目,不能脱离实际,要根据我们自己的特点和基础,科学地、有步骤地、循序渐进地进行。

    这篇文章写好之后,严泽光自己也很振奋,因为文章的论点显然同自己过去的工作风格大相径庭。过去他强调的是大刀阔斧,跃进式发展,像西医做手术那样,毫不留情地割掉在教育训练中存在的痼疾,所以就有了在团里的战斗效率培养,有了强迫军官提高能力层次的硬性规定,有了军官们多数抵制的情况。现在他发现,他是有些一厢情愿了,把幻想当理想,把强求当追求。

    这篇文章在班级讨论的时候得到了赞扬。严泽光所在的班级,叫做高级指挥班,除了极少数的团长以外,多数都是师里的参谋长或者副师长,还有四个师长和两名军司令部副参谋长。至少有一半是参加过解放战争的,实战经验丰富,理论水平参差不齐,但是多数支持严泽光的见解。也不一定是理论上支持,多数是感情上的支持。因为当时有一股潮流,就是否定,七否定八否定,把过去的本钱都否定了,那他们这些老家伙干什么去,喝西北风不成?

    支持严泽光观点的不仅是军事学院的高龄学员们,还有沈东阳。沈东阳给严泽光写信说“部队从军区报纸上看见了严团长的文章,还组织了学习。王铁山副师长有一次跟几个年轻的参谋谈话说,老严变了,老严现在注重实际了。”

    这话严泽光不爱听,尽管是褒义。严泽光心想,什么叫现在注重实际了,老子什么时候脱离实际了?

    这段时间,严泽光的学习劲头空前高涨,渐渐地就得心应手了。比起本班的同学,他年龄大,但不是最大的,他文化程度低,但不是最低的。只有职务是最低的,不,是最低的之一。职务最低的之一成了成绩最好的之一,对于他继续学习是一个很大的鼓舞,他甚至把双榆树战斗、潜山红石岭战斗也拿出来讨论,看看这些战斗还有哪些不完美的地方,哪些可以采用更好的战术。

    至于学完之后干什么,这些理论派不派上用场,那是另外一回事。学习的意义就是学习本身。他觉得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很喜欢听赞扬,喜欢听表扬。

    美中不足的是好长时间见不到女儿。他觉得随着年龄的增加,他对女儿的感情与日俱增。他不得不承认,他对女儿欠情太多。

    到了第四个星期天,严丽文还是没有到军事学院来看爸爸。

    严泽光沉不住气了,甚至有点恼火。他终于发现,女儿还真的像他,也是一根筋。他在忽然之间产生了警觉,女儿的身上流淌着他的血,却蕴含着王铁山的情。从精神上讲,女儿差不多不属于他了。这太可怕了,王铁山抢走他的东西还少吗,跟他争夺杨桃,争夺双榆树,争夺少校军衔,争夺职务,争夺口碑,争夺在部队的影响力。现在又一场战争发生了,争夺女儿的战争似乎早就打响了,只不过他没有意识到,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防范日本帝国主义、美帝国主义和苏修帝国主义上去了。王铁山这个老狐狸,就靠着参加家长会,靠着上公园,靠着热汤,就不动声色地把他的女儿给策反了。

    那个星期天,严泽光正要礼贤下士,到军医大学去看女儿,严丽文却出现了。让严泽光喜出望外又疑窦丛生的是,严丽文的身后还跟着沈东阳。

    严泽光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问沈东阳“你怎么来了?”

    沈东阳说“我到军区参加指挥专业硕士答辩,已经结束了,来看看首长和丽文。”

    严泽光听了这话,才半信半疑地问“答辩得怎么样?”

    沈东阳说“我选的课题是陆军在未来战争中的地位和作用,写了一篇论文叫时间决定空间,而我的研究资源就是严团长你的战斗效率速成法和两点一线的辩证关系。”

    严泽光顿时抖擞了精神说“哦,说说你的论据。”

    严丽文说“爸爸,沈参谋不仅是来看你的,也是来看我的,你能不能带我们出去逛逛,别一上来就搞这些战术啊,效率啊,辩证啊,烦不烦啊?”

    严泽光说“妞妞,搞这些东西是爸爸的强项,别的不会啊!”严丽文说“逛公园总会吧?”

    严泽光说“可是爸爸没有便衣啊。你妈妈给你爸爸买的便衣,永远不合身,不是裤腿短了就是袖子长了。”

    严丽文说“那我们今天什么事情也不做,到商场去给你买一身合适的便衣。”

    严泽光眯缝眼睛想了想说“那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沈参谋来了,好不容易见面,你总得让我们说几句话吧。爸爸很想听他的辩证关系。”

    严丽文说“爸爸你感兴趣的是他把你作为研究课题。那好,给你十分钟。”

    严泽光问沈东阳“十分钟够吗?”

    沈东阳回答说“一个参谋,应该用最简洁的方式尽可能简短地向首长汇报自己的想法。我的辩证关系说是建立在两点一线这个大思维的基础上,‘承上’是出发点,‘启下’是方向,点的问题确定了,剩下的就是度。速度和精度,也就是严团长常说的,二度决定胜负。训练改革好比开汽车,遇上弯子不能猛打方向,猛打方向就是走极端,打过头了再往回打,又走极端。宁肯稍微放慢速度走直线,也不能快速走‘s’路线。”

    严泽光乐呵呵地看着沈东阳,又看看严丽文,问女儿“你听明白了吗?”

    严丽文说“似懂非懂。”

    严泽光说“这里面名堂大了,属于战争意识形态范畴。沈参谋,你很不走运哦,你没有参加过战争。要是真的参加了战争,我敢打赌,就算你不是一个很好的指挥员,也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参谋。我也不走运,妈的现在还是个团长,想把你拉人麾下也是力不从心。”

    沈东阳说“我相信我会在您的麾下效力的,总有一天。”

    严泽光笑笑说“但愿吧。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严丽文说“你们不算太老的人,好比中午十二点的太阳,正是阳光普照的时候”

    严泽光说“妞妞,你好大的胆,竟敢篡改毛主席语录。”

    严丽文说“爸爸,你好大的胆,竟敢滥用毛主席语录。”

    严泽光说“好,老子今天心情很好,跟你们一起上街。本团座今天要搞一套高级中山装。”

    10

    严泽光当然不是傻子,虽然说他在非军事领域内反应稍微迟钝了一些,但是谁要是认为他一窍不通,那就大错特错了。

    沈东阳第一次到军医大学看严丽文,并且结伴来看严泽光,借口是到军区进行陆军指挥硕士答辩,严泽光虽有疑惑,却并没有点穿。他喜欢这个年轻人,他甚至一度希望自己能有沈东阳这样的一个儿子。但是,当他看出沈东阳和严丽文日渐亲近的时候,他的心情就有点复杂了。这倒不是因为他不喜欢沈东阳,而是因为他不想让女儿这么快就谈男朋友。他才是个团长,女儿谈了男朋友,就意味着很快就要结婚,很快就要生儿育女,他很快就要当爷爷了,一句话,女儿穷追不舍把他撵老了。

    这种心态有点奇怪。

    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地发生了。

    半年之后,也是一个星期天,严丽文给他打电话说“沈东阳又来了,还要来拜见他。”严泽光一听,女儿的话有点郑重其事,就预感到了什么,但是他没有办法,只好在房间里等待,一边等待一边琢磨如何打赢这场战争。他的想法是,先把这个企图跟他争夺女儿的家伙打退,再打退,但并不打垮,等上几年再说,最好在他五十岁的时候再说。

    军事学院的学员都是中高级干部,宿舍以人为单位,房间布置充分地体现了军事化的特点,结构紧凑,作风朴实。

    那天沈东阳也很心虚,进门的时候不像上次那么坦然,耗子一样跟在严丽文的身后,脸上尽量保持着一丝不苟的微笑,胸膛也尽量挺得恰到好处,心里却疙疙瘩瘩地像个不大成熟的贼。老谋深算的严泽光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家伙没准已经向女儿发起攻势了,显然已经成了同盟了,没准这次来是给他下达预先号令的。

    事实果然如此。

    当然,这种面对面的摊牌不像搞沙盘,也不是沈东阳的强项。谈朋友他是第一次,接受未来岳父大人的检验也是第一次,他自然不可能有太足的底气,更何况主考大人是全师著名的严格的团长呢。

    因为提前双方心里都有了戒备,进门之后,严泽光并没有站起身子,没有了上次的客气和惊喜,只是淡淡地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不痛不痒地说了一个字:“坐。”

    军事学院的东西多数都有了一把年纪,沙发是战争年代里留下来的旧物,一坐下去便猝然嘎吱一声。

    沈东阳心里一紧,不由自主地就把双手放在膝盖上。

    严泽光微微一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问沈东阳“沈参谋这次来,莫非又是搞硕士论文答辩?”

    沈东阳说“不是,我是利用休假的时间,来看看丽文和首长。”

    严泽光说“你是上级机关的工作人员,我是下面部队的团长,不,现在我连团长都不是了。我们不是上下级关系,你喊我首长不合适。”

    说完,从茶几上漫不经心地拎起一个干燥得皱皮的苹果,亲自削了起来。

    沈东阳说“严团长,我今天是严丽文的朋友。我可以喊您叔叔吗?”

    “哦?”严泽光的眉毛一扬,小刀在苹果上做了—个短暂的停顿,似乎对沈东阳表现出来的坦率有点吃惊。他避开沈东阳的问题说“我当然知道你是丽文的朋友,但是你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呢?你这么一强调,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你是丽文的什么朋友?是一般的朋友呢还是非一般的朋友?”

    沈东阳的身上立刻沁出了细汗。打过几次交道,他当然知道这个年近五十的团长是个极不好对付的人,他的洞察力极强,而且表达方式阴阳怪气,今天是考女婿,自然更加深沉,这比他在战术上的要求恐怕要更加挑剔,弄得不好就要钻他的圈套。

    沈东阳支支吾吾地说:“我们目前还只是一般的朋友关系,不过我们正在向非一般的关系发展。”

    严泽光惊讶地问“你是怎么啦?你感冒了吗?我记得你在师里的训练会议上谈战术想定口齿是很清楚的嘛,那次我们两家聚会,你的口才也很利落嘛,现在怎么变得结巴了呢?”

    “爸爸!”坐在沈东阳身旁的严丽文用力地喊了一声,以示抗议,同时也给沈东阳壮胆。

    沈东阳的精神果然为之一振,鼓起勇气说:“我在追求丽文。”

    严泽光又表现出了吃惊的样子:“是吗?我原先只知道你给丽文补习功课,没想到你还有长远计划呢。你估计我会同意吗?”

    沈东阳说“分析认为,您会同意的,或者说您最终会同意的。”

    严泽光问“依据是什么?”

    沈东阳说:“第一,我知道您一直关注我,您欣赏我。作为一名军事干部,您不会对我表现出的能力和工作水准无动于衷的,这就给我们的对话铺垫了宽阔的前景。”

    严泽光难得一笑:“小伙子你很自信。坦率地说,你是个好参谋。过去你在三团,我就想挖你,后来我在一团号召我的参谋向你学习,我们之间有过的几次接触,你都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但这并不等于我就会同意你和我的女儿交朋友。尤其是你们说的那种朋友。”

    沈东阳端正地坐着说“可是您又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严泽光愣了一下,目不转睛地看了沈东阳一会儿,突然哈哈笑了起来:“问得好,目前我当然也还没有依据不同意。可是我告诉你年轻人,第一,我这个老丈人可是一个很不好对付的人。你在上级机关里当参谋,我是不找你麻烦的,可是你要到了我的手下,那就不轻松了。第二,也许我的军事生涯很快就要结束了,你知道,一个四十六七岁的团长意味着什么。”

    沈东阳说“我并没有攀龙附风的想法。当初我听说是王副师长想请我去给他女儿辅导化学,我还很不乐意,而后来我明白了丽文是您的女儿,我喜出望外。”

    严泽光说“哦,当时好像你是这么表现的,或者说是这么表演的。”

    沈东阳说“我最近又在研究您的两点一线,我知道您需要什么样的预备队”

    “今天不谈这个了,与本题无关。”严泽光扬掌向外挥了两下,突然改变态势“会打乒乓球吗?”

    “不太会。会打篮球。”沈东阳沮丧地回答。严泽光的这种飞速跳跃的提问方式让他应接不暇,往往毫无思想准备,只得仓促上阵。

    “唔,会打篮球的人怎么能不会打乒乓球呢?要全面发展。”严泽光又笑了笑“穿几号的皮鞋?”

    答:“一号。”

    其实是二号,但沈东阳为了进一步博得严泽光的好感,虚报了一等。

    严泽光一眼就看穿了沈东阳的把戏,狡黠地一笑说“我看你这块头,应该穿二号皮鞋。胶鞋倒是可以穿一号的。野营拉练穿大一号的养脚,平时行动穿小一号的精神。这里面也很有讲究,要多揣摩一些道道。”

    “是。”沈东阳的旧汗还没有干,新汗又冷嗖嗖地冒了出来。他实在摸不清楚团长大人的战术,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敲打,让他防不胜防,不知道什么地方部署不当,就被他批亢捣虚干一家伙。

    一直静观默察双方舌战的严丽文却始终笑意可掬。在这片战场上,她无疑是最后的胜利者。她不反对老爸刁难刁难他沈东阳,她也认为有必要让沈东阳多经受一点挫折,别以为严泽光的女儿是轻易就能追到手的,让他体会一下追求的艰辛,在此后的生活里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但是她也不反对沈东阳在老爸面前露出恰当的锋芒,让老爹明白女儿可不是随便就往他面前领人的,女儿的眼光不是一般的水准。

    “敢抓蛤蟆吗?”

    沈东阳的头皮一阵发麻,他是最腻味那东西了。但是,他分析严泽光是在考他的胆量,只好麻着头皮回答:“敢。”

    “哦?”严泽光作意外状“吃过吗?”

    “吃过。”沈东阳控制住强烈的恶心,迅速在脸上布置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只要严泽光爱好,他打算从明天开始,就请教侦察科的马参谋,进行抓蛤蟆吃蛤蟆的训练。“要是做法得当,蛤蟆肉倒是又鲜又嫩。”说完,还当真做出一副回味的样子。

    “要改掉这个不健康的毛病。”严泽光斩钉截铁地说。沈东阳吃了一惊。

    “没到军事学院之前,我就听说师机关里有几个年轻人,专门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吃耗子,吃蚂蚱,吃癞蛤蟆。怎么能吃癞蛤蟆呢?那东西我一看见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不小心会中毒。我怎么能答应丽文跟一个爱吃蛤蟆的同志在一起呢?”

    沈东阳恨不得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团结搞得怎么样?”严泽光又问。

    “您可以调查,上下都处得很好。上星期张参谋家属来队,被子都是我帮忙洗的。”

    “你的父亲是干什么的?”

    答:“工人。”

    “你的爷爷呢?”

    答:“还是工人。”

    “你爷爷的父亲呢?”

    “不知道。”沈东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情不自禁地流露了些许不快,停了停又补充说:“再往上说,就该是农民了。”

    严泽光又一次笑了,站起身子,做出送客的架势。“好吧,沈参谋,你来一趟不容易,不,我看很容易,才半年,我们又见面了,你们年轻人去逛逛吧,我还得复习合同战术啊。但是,沈参谋,我把话说清楚,你和丽文交朋友可以,但是暂时不许交你们说的那种朋友。”

    沈东阳冷静地问“为什么?”

    严泽光说“不为什么。”

    离开严泽光的宿舍,沈东阳说“都怪你,非让我来吹风,这个风是好吹的吗?一身冷汗,一无所获,还落下个不许。”

    严丽文咯咯笑着说“这一关早晚得过啊!晚过不如早过,没准老头子哪天高兴了,打个电话说,沈东阳啊,那件事情我同意了。”

    沈东阳说“这倒是完全有可能的,因为你爸爸赏识我,就像我赏识他。”

    严丽文说“你还得记住,就算我爸爸赏识你,还有我爹爹,还有我妈妈,还有我娘。你要过的关多了。”

    沈东阳夸张地惨叫一声“天啦,你们家怎么这么麻烦啊,我沈东阳怎么这么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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