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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第一件事,藏东西!

    老虎笨蛋一到家就窜进悠然居院中那舒服的狗窝里,任我怎么唤都不出来,想想它跟我跑了一天,吃苦受累担惊受怕,最后虽然追着几只野狗撒了会野,可还是辛苦得紧,我就让它睡个安稳觉,把自己的活先忙完,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我把画轴和玫瑰花露都藏在床底下,和我的银子安安稳稳躺在一起,从房间离开时,我心里突突乱跳,又钻进床底把画轴拿出来看了一遍,直接把里面的姿势牢牢记住,才憋得满脸通红出来,外面几个婢女在叫,“萧少爷,小姐急着找你!”

    我往门外一看,吓得魂飞魄散,悠然居院子里,在墨黑的天空正中,一个圆圆的银色大盘子正笑眯眯看着我。在云家庄绚烂灯火的照耀中,我脚下如踩着风火轮,跳过悠然居的围墙,穿过花园的长长回廊,飞过平时老爱钻进钻出的假山,又飞过花园的围墙,跳到书房门外。就着外面那长着亭亭睡莲的大水缸的水胡乱抹了把脸,边拿袖子擦着边急急地唤,“小乖,我回来了,我去玩小鸟了!”

    一个砚台砸在我脚下,残留的墨泼得我满身满脚都是,小乖面色铁青地指着我,“你喜欢玩干脆不用回来,我立刻写封休书,让你从此无拘无束,逍遥快活!”

    “休书!”我的脑中被这两个字轰得惨不忍睹,昏然间,简直不知如何是好。我冲上去抓着算盘就扔在地上,扑通跪了上去,呜咽道:“小乖,我明明记得要给你送晚饭,很早就准备回来了,可回来就时候笨蛋看到一只狗去追着玩,我跟着它玩,就忘记了……”

    我的话没说完,小乖甩手就走,我连忙爬起来,一手抓着算盘,一手抓住她的衣袖,抽抽答答苦苦哀求。良久,她长叹一声,回头瞥了我一眼,冷冷道:“放手,去把你自己弄干净在房间等我,我饿了!”

    小乖说要我洗干净等她!我又惊又喜,抓着算盘哗啦啦地摇,抱着她一下子就飞出了书房,小乖扑哧一笑,轻轻捶了捶我,我连忙把她放下,几个纵跳就飞进悠然居,在水井边里剥了个精光,用冰凉的井水兜头浇下。

    怕我们卿卿我我被仆役婢女们打扰,小乖命人不得随意走进悠然居,因此我快乐地唱那首“洗香香,亲乖乖”时,除了老虎笨蛋斜了我一眼,没有任何人打搅。洗到一半,我突然想到那玫瑰花露,心里那只小鸟立刻扑腾起来。我钻进床底把花露和画轴都拿了出来,打来热水放在房中,先倒了一点,觉得不够,手一抖,整瓶都掉下去了。

    反正丹朱那里还有,我安慰着自己,这时,浴桶里突然散发出一股浓浓的玫瑰香气,随着蒸腾的热气而上,渐渐弥漫到房间的各个角落。

    都到了秋天,天气怎么还这么热!我不停抹着汗,只觉得房间里热气灼人,我很想跑出去,可小乖说过要我在房间里洗干净等她,我不能再惹她生气了。我憋得受不住,干脆跳进水中泡着,没想到这一泡之下连心都开始乱跳起来,我仿佛能听到全身血液流动的声音,从心头涌出,涌到肩膀,涌到头顶,又涌到腹部,涌到下体,甚至涌到脚板心,只要我吸口气,全身似乎都在狂乱地叫嚣,我扑到床上,躁动不安地滚来滚去,疯狂地叫嚷,“小乖,快来啊!”

    “你弄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小乖捂着鼻子冲进来,在我的腕上一搭,脸色铁青,当头给我一巴掌,我几乎毫无知觉,顺着她冰凉的手靠过去。她一把推开我,一掌就把木桶劈翻,身影一闪,避过喷溅而出的水流,奔出去提了桶水进来,朝我兜头淋去。趁我正迷糊,她拎着我三两步就走到水井边,把我放在辘轳下,不停地打水泼到我头上,等我脸上的火热渐渐消下,她又提起两桶水冲到房间,朝那早已湿漉漉的地面泼去。

    泼了几趟,她也仿佛从水里捞出来,掩着鼻子跑进房间拿了件长衫出来,手忙脚乱地给我套上,抱着浑身虚软的我飞过围墙,放进书房屏风后的小床上,又随手扯了条薄被盖在我胸口,我几乎连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死死盯着她冰冷的眼睛,害怕从那里读到让我恐惧的情绪。

    她转身飞奔而去,一会拿着那画轴回来,将那画轴在我眼前展开,眉头一拧,用力一拉,画轴立刻成了碎片,她高高扬手,碎片似被一股风吹走,尽数飞到窗外。

    “你连一两个月都不愿等了吗?”她叹息连连,终于紧蹙着眉头转身离去,我的泪水终于模糊了眼睛。

    因为玫瑰花露的浓香难散,悠然居被小乖封了,连老虎笨蛋的窝也搬到书房外面的屋檐下,它每天都偷偷溜出去找狗玩,简直视我为无物。 我和小乖虽然都睡在书房,却是她睡在外面榻上我睡在小床上,而且她再不肯理会我。她愈发忙起来,没日没夜地整理帐册,边埋头写些什么东西,我惴惴不安地揣度着最令人沮丧的可能——也许,她正在练习怎么写休书。

    看着她的愁颜,我的心仿佛一寸寸死去,我最担心的事终于成为现实,她真的已厌弃我,这个一无是处,而且屡屡犯错的笨蛋。

    趁着她和胡一出去见客户,我偷偷翻了翻她的东西,她干净利落的字迹犹如在我心上重重一击,让我又是欢喜又是心酸。这本就是她辛苦这么多天的结晶,除了一些地名,人名和后面的欠帐数目,她还在一个个人名后添加了批注,比如苍州的吴法天,后面加了小小的一行字:“曾以贱价招徕顾客进行同城竞争”,在那欠银两万的童城钱摇后面加了小小的几个字:“追帐后立即撤换合作商家,培植新下家”。

    我心头一动,她正在准备一场大变革,把云家庄的生意整肃清楚,我怎么都不能再添乱。而且,就是她真的要休我,我也不能吵闹不休,让烧得正旺的火上添上一把柴薪。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继续陪在她身边呢?要知道,即使她不再喜欢我,我能每天看着她都会觉得幸福,说不定她兴起时还会狠狠亲我,如同那天在书房那样。

    我曾虔诚期待欢喜过的最后都消失殆尽,如儿时鸟窝里的雏鸟,如树洞里的松鼠,只有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把笑容深深扎根在我心底,与我的血肉连成一片,永世无法剥离。

    懵懂许久后,我终于明白了心痛的滋味,无法触及,无法治疗,只能承受,咬紧牙关,从此躲躲藏藏,不敢把疼痛难忍却甘之如饴的伤口曝于人前。

    我知道,我今生今世都不能离开她!

    这时,花花来信了,原来瓶子伤好了还赖着不走,妄图改变她的闯荡江湖计划,花花一气之下不辞而别,丢下瓶子和老虎作伴。

    看到信,小乖心情突然变得奇好,吃完饭后没急着看账本,躺在我怀里歇了一会,笑眯眯问道:“小强,如果我不辞而别,你会怎样?”

    我心头咯噔一声,委委屈屈道:“我会去找你,一直找一直找,直到找到为止!”

    她似乎有些怀疑,深深看我一眼,脸贴在我胸膛,沉默不语。

    我细细在心头描画着熟悉到深入骨髓的眉眼,根本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情形,急中生智,一个一举两得的主意渐渐成形。

    第二天,我捂着鼻子溜进悠然居,钻到床底下找出我的所有家当揣到怀里,脚下生风般往河边跑。画舫还停在原来的地方,河边围着重重人墙,大家推推搡搡,踮着脚尖,伸长了脖子朝画舫上看。画舫里传来隐隐的古琴声,激得我心弦隐隐颤动。我才明白,那定是一曲悲歌,要不然调子怎会如此凄楚,仿佛弹琴人有数不清的悲愁,我心头大恸,脚下一点,掠过众多的人头,稳稳地落在画舫上。

    外面伺候的那满脸橘皮的仆从还认识我,径直把我引了进去,顺便又把那天犯错的那侍女拉走了。侍女走的时候还频频回头,双眉紧锁,真可怜,因为我的出现造成她有心里阴影,以后我一定要纠正她的错误认识,我真的不是坏人,不用怕我!

    丹朱一身白色云彩缎长裙,那白衣上如有粼粼波光流淌,衬得她如出尘仙人一般。见到我她似乎非常欢喜,扑进我怀里拼命揪我的脸,我手忙脚乱地把她按坐到椅子上,从怀里掏出我的所有家当放在她手里,再把那劫后余生的空瓷瓶放在桌上。

    她愕然地看着我,把银子掂量一下,凄然笑道:“连你也学会这一招么?”

    我不知如何回答,咬着下唇,头几乎垂到胸口。

    “你也知道你银子太少么?”她哈哈大笑,掂量一下瓷瓶,脸色突变,“你把在这里面的玫瑰花露都用完了?”她简直在咬牙切齿,“你这个呆子,这些足足可以给你用一辈子,你没死算是奇迹!”她扣住我的脉,长吁口气,“还有些残余,不过已经不碍事。记住,有玫瑰花露的房间至少一年内不能住人,命人把那里用水反复地洗,刮地三尺也要把它洗干净!”

    我有些惭愧,连连点头,都是我的一时私心,害得小乖住了这么多年的地方都没了,我懊丧不已,更坚定了让小乖快乐的信念,鼓足了勇气,嗫嚅道:“丹朱,我只有这么多银子,我想……帮你找个好朋友,你做这个不好,我求你……回去陪陪小乖,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很好相处……”

    想起小乖属于我原本不多的时间要分给别人,我心如刀绞,竟说不下去了,丹朱定定看着我,仿佛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正要解释,她猛地抓住我的衣襟,“呆子,你不是想要我吗?”

    我有些莫名其妙,“我要你啊,要你陪小乖!”眼看她变了脸色,我慌忙道:“我没有你聪明漂亮,而且琴棋书画什么都不会,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老惹她生气……可是我喜欢她,不能让她休了我……”

    说着说着,我鼻子开始发酸,怯生生地看着她眯成一条线的凤眼,“丹朱,我不骗你,小乖家很有钱,肯定会给你最好的生活,我会做好吃的饭菜,而且小乖不生气的时候很温柔,你一定会喜欢我们家的!我求求你,你跟我回去吧,我给你们捶背捶腿嗑瓜子,还背你们上山去玩!你一定劝住小乖,不要让她休了我!”

    我知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这个很没面子,死死拽着她的衣服,生怕她看轻我,怒极之下拂袖而去。她默默看着我,眼中闪过无数中情绪,良久,长长叹道:“呆子,世上怎会有你这种呆子!”她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我心越来越疼,真恨不得用把利刀插进去,把那块东西挖出来,从此再不受它所苦。

    她揪揪我的脸,突然露出灿烂笑容,“呆子,别伤心了,我答应你。我现在就收拾包袱,遣散仆从,把事情交代清楚,我一定干干净净跟你走,不让你们为难!”

    我茫然地看着她,她淡淡一笑,“其中的人情世故你怎会懂,你在旁边看着就好,顺便帮我拿包袱。”

    那瘦小的黑脸侍女利索地收拾好包袱送到我手中,深深看我一眼,欲言又止,垂着头站到一旁。

    虽然我很想叫她一起去,可现在我自作主张,家里已经多出一张嘴,如果再多一个人,小乖会更加辛苦,我舍不得。

    丹朱沉思半晌,拉过一个那满脸橘皮的仆从进了房间,一会,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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