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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关门的声音落下,房间里便只剩陈槐悠长的呼吸声,他的一呼一吸间的间隔很长。如同一个人先遇到了极其惊悚的事情,立刻猛吸气,接着是略长的停顿,然后便是悠长的叹息声。听得多了,便容易忽略掉提气的声音,只剩下那一串长长的叹气声,仿佛不可反抗的命运已经不动声色地降临在他身上,令人扼腕长叹。

    阳台上摆着一棵圣诞树,上面环绕着几串璀璨的彩灯,正在不断变幻着色彩。这棵圣诞树最顶端是一个漂亮的天使,当初买来的时候,还可以发光,可惜过了没多久就坏掉了。陈槐也没有在意,晚上一直插着电,让小灯泡亮着。“过节嘛,总要有点节日气氛。”他这样想。或许孤独的人总是更敏感于节日的氛围。

    挂在墙上的白色石英钟里,纤细的黑色秒针每走一秒,便要发出一声抗议,为自己的劳累鸣不平。窗外仿佛隐约传来了《JingleBells》轻快欢乐的曲调。微弱的五颜六色的光穿过阳台,撒落到陈槐的脸上。他在睡梦中露出了微笑。那微笑,不像儿童天真无邪的笑,更不是中年人劳累后的欣喜,而是生命自由地飞翔在蓝天上,清风从耳边穿过,俯瞰高山流水的笑。

    眼前是一片美妙的景。高阔辽远的天空,天蓝得恰到好处,不是烈日里苍白得没有水分的淡蓝;也不属于日暮降至,天星俱现后深邃的蓝,那蓝色,宛如海水中漂洗过的细绢,平静而不喧闹,细腻而不粗犷,淡抹而不浓烈。阳光穿过它便变得更加柔软,富有情调。几朵白云点缀其间,遮住阳光,为大地投下一片清凉。远望山峰,只见它笔直向上,高耸如云。能够看到风吹日晒后裸露出来的苍白的巨大岩石,岩石布满不规则的缝隙和断层,悬在半空中,诉说着它千百年间的顽强与坚毅。让人眼前一亮的是绿色,到处都是浓得化不开的绿。点滴,聚成绿的河流,从山顶一直满溢到山脚,河流飞溅出来富有生命气息的浓色,泼洒在了山的各处。朦胧的水汽笼

    罩在浓绿上,使其愈加青翠欲滴。刚下过雨,泥土上遍布着湿润后特别的颜色,与浓绿的生命气息相得益彰。只要看到这景,用不着呼吸,你就能感受到大自然最纯澈的气息,便会心旷神怡,欲要安憩此间。

    一条宽约数尺长的小路,在青草灌木的掩映下断断续续蜿蜒通往山顶。山腰处路的弯道那里,忽然传来一阵笑声,笑声由远及近,清澈明亮。目光中出现了一男一女,女孩身材高大,曲线丰满,披着卷发,像极了《遗失的世界》中的维罗妮卡,小麦色肤色,富有野性的皮裙和文胸,光泽诱人的大腿。男人裸着上身,肌肉线条清晰而不狰狞,略长的头发盖过了眼帘。两人赤着脚踩在土地上,女人走在前面,男人在后面搂着她的腰,女人笑着拍掉男人作怪的手。男人的手臂在空气中灵活地挥动着,手掌张开,指节修长,食指上戴有一枚黑色的戒指。

    陈槐看着他们消失在前方弯道处,心里顿觉空落落的。“那个男人,感觉如此熟悉!”他低头思索,悚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形体,风从他原本是胸腔的地方穿过,阳光穿过他的五脏六腑照射到地面。陈槐心中极度惶恐,想要狂吼出声,声音却只在脑海中出现;想要行走,却不知从何处借力。

    就在他迷乱不安,彷徨无措的时候,天地风云突变。蓝天白云消退,黑压压的乌云从天际滚滚而来,遮住了阳光。乌云越压越低,云层中隐约透出赤红色来。狂风在山间呼啸,卷起无数碎石和树枝。遥远的天空中传来沉闷连绵的雷声,数道紫红色的闪电直穿云层,全部击打在山峰上。“轰”,一团巨大的火球出现,带着蔓延一切的气势向山下滚去,沿途的绿迹嗤嗤作响,纷纷化作青烟消散。火势直逼陈槐而来,而他却丝毫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热气扑腾,火热火热。山根传来了剧烈的震动,泥土垮塌,岩壁坠落,巨大的石壁好巧不巧地向陈槐所在的位置砸落。扑面的烈火,近在咫尺的巨石,眼见无处可逃,陈槐惨叫一声,合

    上眼睛,放弃了抗争。

    “啊”,突兀的惨叫声在寂静如空谷的房间里响起,分外清亮。陈槐的身子猛然从沙发上弹起,身上的毛毯顺势滑落在地上。他努力地眨着沉重的眼皮,摸遍全身,触手是略带暖意的外套,柔软有弹性的身体,还有满是冷汗的额头。确定了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后,他长叹一口气,无力地软倒在沙发上。醒来之后,梦境消散得特别快,现在他只记得几个模糊的片段了:流翠滴绿的高山、野性难驯的女子、还有那男人带来的异常熟悉的感受。想了一会,他无声地笑了笑。里面很是有几个片段能让他这样的单身男“血脉贲张”。

    “咳咳,得赶紧找个女朋友了!”陈槐想着。

    他从沙发上起身,伸了个懒腰,“咦!怎么回家了?”摸索着打开灯,白色的灯光驱赶掉黑暗。看见墙上的挂钟,指针很快就要指到八点半了,“才八点多?”他回想着先前包厢中发生的一切,“难不成我居然醉倒了然后被张磊这货送了回来?”。随即,茶几上的便笺引起了他的注意。

    “兄弟,第一次见你这样不胜酒力的男人,哥把你一路抱了回来。另,房间里连瓶水都没有,明天等着请我吃饭吧,张磊。”

    “哦!”陈槐拉长声调,痛苦地呻吟一声。

    “这下丢人丢大发了。”他用双手抹了把脸,走进窄小的厨房,打开地柜门,里面有一台小小的冰箱正在安静地运转着。

    陈槐瞅着冰箱,深深地叹了口气。冰箱是父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遗物,里面有一些奇怪的空瓶罐,他也不好丢掉。为了避免每次睹物思人,他便将瓶罐转移到了下层,上层只放一些蔬菜,饮料之类的。他拿了一瓶冰冰的矿泉水,便关上柜门,进了卧室。

    卧室里简单到了一定程度,一张床、一被、一枕、一写字台、一把椅、一台电脑,还有屋顶一盏灯。他准备趁着周六的闲暇,好好欣赏几部心仪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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