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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     老人睁眼道:“你再应一声是的,老夫毙了你。”

    田宏武如坠五里雾中,茫然失措地道:“要晚辈如何回答?”

    老人怒哼了一声道:“你身上为何有‘武林王母’的信物,她的东西是不轻易给人的,说?”

    田宏武惊愣地退了一步,道:“信物?晚辈不知道”

    老人目芒连闪,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说着,从身上取出一个简封,扬了扬。

    田宏武一看老人手中的简封,登时明白过来,这简封是当初“辣子仙姑”司徒美充当鲁仲连,调解自己与马公子之间毁容的怨结,赠送自己的,要自己持这简封,找武林一代神医“生死手”褚玉山,求他施术复容,自己并不在意,一直没打开看过,司徒美是“武林王母”

    的孙女,想不到她把祖母的信物放在封柬里

    这么说来,眼前人是“生死手”褚玉山了?

    这真是巧得不能再巧的事。

    可是据说“生死手”久已不露江湖,年事已高,眼前的老人是他的传人么。

    心念之间,容色一霁,道:“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老人声音近乎冷酷地道:“是老夫在问你!”

    田宏武倒抽了一口凉气,道:“晚辈刚才想起来,这封柬是‘武林王母’的孙女司徒美姑娘所赠,晚辈没打开过,所以”

    老人还是严峻不改地道:“她的孙女为什么要送你这东西?”

    田宏武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又道:“请问前辈可是”

    老人的神色一缓,道:“老夫正是‘生死手’!”

    田宏武又深深行下礼去,声音微激地道:“得遇老前辈,真是天下的幸事!”

    他随即想到“生死手”既是一代神医,有生死人而肉白骨的神技,能驻颜不老,应是意料中事。

    “生死手”道:“你认为持有‘武林王母’的信物‘王母令’,老夫便会施术么?”

    田宏武呆了一呆,坦然道:“晚辈设这样想法,也不急于复容,所以连看都不曾看过。”

    “生死手”道:“现在你想么?

    田宏武朗声道:“如果老前辈肯施回春妙手,晚辈当然求之不得。”

    “生死手”面色一冷道:“如果老夫不肯施术呢?”

    田宏武不假思索地道:“晚辈当然不敢强求!”

    墓地,此刻又一条人影出现门边,田宏武转目一望登时心神俱颤,像乍逢鬼魅似的,失声惊叫起来。

    现身的,是个面有胡须的中年人,田宏武失声惊叫,似把他唬了一跳,皱起眉头,呆呆地望着田宏武。

    “生死手”道:“怎么,你认识他?”

    田宏武似乎没听见“生死手”的问话,圆睁双目,直勾勾地望着这中年人,久久,才迸出一句话:“二师兄,你怎会在这里?”

    中年人茫然道:“我是你的二师兄?你是谁?”

    田宏武呼吸为之一窒,对方分明是在洞庭君山坠岩的二师兄上官一雄,自己为了他的坠岩失踪,蒙上了弑师兄的罪名,而被废除武功,逐出师门。

    洞庭距此数千里,他是怎么来的?

    他怎会不认识自己?

    是看错了人,但天底下哪有这等完全神似的人?

    “生死手”摆摆手,道:“你下去歇着吧,这里没的事!”

    那中年人默默地转身退走,并不多望田宏武一眼。

    田宏武激动得全身发颤,心想,这是梦么?

    “生死手”捻着长须,沉声道:“你说他是你二师兄?”

    田宏武侧转身来道:“是的,与晚辈的二师兄上官一雄,完全一模一样,但”

    “生死手”脸上掠过一抹怪怪的表请,道:“他不会认识你的,不但是你,谁,他也不认识!”

    田宏武栗声道:“为什么?”

    “生死手”徐徐地道:“因为他脑部受了重伤,失去了记忆!”

    田宏武语不成声地道:“那他他真的是晚辈的二师兄?”

    “生死手”道:“这得等他回复记忆之后才能证明。”顿了顿,又道:“那就真的是太巧了,你且把他的出身及过往说给老夫听听?”

    于是,田宏武以激动的语调,把一切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生死手”沉吟着道:“你真的没出手把他迫落岩底湖中?”

    田宏武激动无已地道:“没有,晚辈百思不得其解。”

    “生死手”道:“照你这么一说,他是在坠岩时头部撞击到岩壁,才丧失了记忆”

    田宏武道:“他能复原么?”

    “生死手”凝重地道:“老夫平生医治过不少疑难杂症,但像这种丧失记忆之症,还是第一遭,老夫参阅各种歧黄秘笈,正在炼制一种丹药,尚须百日,便见分晓。”

    田宏武吁了口气道:“晚辈可以请问敝师兄何以数千里迢迢,能来到此地呢?”

    “生死手”道:“这我可以告诉你,老夫有位知友,也是岐黄名手,有次畅游洞庭烟波,船由君山脚下经过。你师兄正巧坠落船中,经过救治之后,发现他已丧失记忆,无法道出乡里姓氏,老友把他带返南昌,经过一段时日医治,劳而无功,所以就把他送到老夫这里来,由于脑部受伤,不但记忆丧失,人也变得迟钝。”

    田宏武的眼圈湿润了,他庆幸二师兄没有死,百日之后,如果他能复原,真相便可大白,弑师兄的污名,便可洗刷了。

    “生死手”接着又道:“言归正传,如果你没碰上老夫,或是时辰上错过一些,你早已毒发身死了,既然凑巧碰上,便是缘法,你安心住下,老夫明天为你施术复容,四十九天之后,你便可以下山。”

    田宏武双膝一屈,跪了下去,激动地道:“晚辈谢过老前辈!”

    “生死手”冷冷地道:“起来,老夫不喜欢磕头虫!”

    口口口口口口

    枯寂乏味的日子虽然难挨,但一天过一天,还是挨过去了。

    四十九天的时限到了,田宏武的心情,忧喜参半。

    人,总免不了患得患失的,他庆幸得遇神医被毁的容貌得以恢复,但又担心是不是大疤去了留小疤。

    包扎的布条解去了,田宏武觉得一阵轻松,因为他的疤斜盖了大半个脸,所以包扎的时候只有鼻与嘴露在外面,每七天换一次药,在换药时才能让眼睛看看东西,其余的时间,都在暗无天日之中。

    “生死手”望着他的脸,不断地点头微笑,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从“生死手”的表请,田宏武知道施术已成功,但成功到什么程度,他看不到。

    “生死手”敛了笑容,道:“收拾你的东西,下山去吧!”

    将近两个月的相交,他连一丁点儿感情都没有,田宏武倒是不在意,他知道这类异人,大部分有古怪的性格,当下恭谨地道:“是!晚辈不知如何报答老前辈的大恩”

    “生死手”面无表情地道:“这是老夫自己愿意做的,谁要你报答,快去收拾!”

    其实,田宏武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一剑一囊,什么穿的也没有。他换回了白衣儒衫,挎上锦囊,抓起剑,便算停当了。

    “生死手”沉声道:“记牢三件事”

    田宏武躬身道:“请老前辈吩咐!”

    “生死手”道:“第一件,此地的一切不许泄露。第二件,‘王母令’送还其本人。第三件,两个月之后的十天内,你再来此地一次,记住,如果你不按期来,后果将很严重。”

    田宏武道:“晚辈一定准时来。”

    “生死手”目注上官一雄道:“你送他出去,到谷口回头!”

    上官一雄木然地点了点头。

    田宏武叩别了“生死手”与二师兄相偕出洞。

    洞口高地三丈,藤萝遮掩,不知道的人看不出来,洞外是一条峡谷,流水潺潺,林木阴翳。

    将近两个月憋在洞里,一旦重见天日,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

    他迫不及待地跑到水边,俯身一照,只见脸上只剩下一条若有若无的淡淡红痕,只要再经过些时日,风吹日晒,这红痕定会消失。

    这种妙术,真可以说夺天地之造化。

    他又回复了往昔的英俊,他笑了,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的笑。

    一路上,他不断地找二师兄说话,希望能勾起他一丝记忆,但二师兄毫无反应,十句话不回答一句。

    回答的也只是莫明其妙的嗯哼,这使他有说不出的难过。

    如果他不能回复记忆,岂非是人间悲剧,比死了还要惨。

    当事人无所谓,但亲人情何以堪!

    到了谷口,田宏武黯然神伤地道:“二师兄,你请回吧,两个月之后,小弟再来看你!”

    不知上官一雄听懂了没有,傻傻地一笑,转身走了。

    田宏武望着他的背影,心头感慨万端,造化弄人,实在无法想象,究竟二师兄当初是被什么人暗算?为什么毫无所觉?

    如果说是他自己失足,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他没有癫痫一类的宿疾,要是宿疾发作,应该有征兆的。

    这讯息,应该立即通知小师妹,由她转禀父母,以解除师父母丧子之痛。

    他被师父追回了功力,逐出门墙,但他心里一点怨尤也没有,没按门规把他处死,已经是相当宽厚了,师恩深重,半点都不曾报答,这桩公案水落石出之后,便可重返师门,身上的污点,便可除去

    如果“生死手”炼制的丹药不能使二师兄恢复记忆,他便不能说出当时的情形,那自己弑上的污名,仍无法除去。

    他不愿再往深处想,只祈祝二师兄能康复。

    蹒跚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

    田宏武重振精神,白衫飘飘,向前奔去。

    由于二师兄尚在人间,他心头上压积的冤郁重担,减轻了一半。

    奔出没多远,忽然发现一株树身上,贴了一张告白,好奇地停下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字示复仇者,尔之同路人修缘女尼业已成擒,限旬日之内出面,否则杀之。”

    后面署的是威武镖局全体镖师告白。

    田宏武登时心头大震,他记得“修缘”便是第二个上台向黄镇山挑战的妙龄女尼,她是怎样落入对方手中的?

    人是自己杀的,却拿她来背黑锅。

    她被指为“复仇者”的同路人,连四大堡也不会放过她。

    剑会距今已将近两个月,这告白不知什么时候贴的,如果是剑会后不久的事,几个旬日都过去了,那妙龄女尼还有命么。

    告白贴到山里来,定是当日自己中了毒药暗器离场时,对方发现了自己奔驰的路线,不用说,山区一定搜索过了。

    自己该采取什么行动呢?总不能要那妙龄女尼做代罪羔羊。

    真正的“复仇者”不知采取了什么行动没有?

    想着,不由冒了一头的冷汗。

    他窒在当场,计无所出。

    摹在此刻,一声轻呼倏告传来:“田总管,你是刚到么?

    田宏武心头一阵激殇,回过身去,只见不远的树叶边,站着一个老者,赫然是“风堡”

    新任总巡察左云生,不由又是一震。左云生在此现身,不用说,四大堡的高手已经遍布山中了,当下故作惊异之状道:“左巡察怎会在这里?”

    左云生愕然道:“田总管难道不是奉大小姐之令来此对付‘复仇者’”

    说到这里,像是突然发现什么似的惊叫道:“总管你的脸?”

    田宏武用手摸了摸脸“哦!”了一声道:“我就是为了医治被毁的容貌,才远来伏牛山中求一位前辈异人施术,刚刚路过,发现了这张告白”

    左云生错愕地道:“被毁的容貌也能恢复,连点痕迹都没有,实在是前所未闻的奇事,那位异人是什么名号?”

    田宏武微微一笑道:“抱歉,这一点不便奉告!”

    左云生连连摇头道:“奇事!奇事!总管,恭喜你回复了本来的面目!”

    田宏武不愿深谈这问题,点头称谢道:“左巡察,这告白是怎么回事?”

    左云生四下望了一眼,凝重地道:“前些时,南召举行了三年一度的剑会,会主黄总局主黄镇山被一个紫衣中年人一剑格杀,留下竹签,才知道他便是‘复仇者’,另有两名黄镇山手下的武师也当场被害,有人见他奔入山中,我等奉命赶来搜捕”

    田宏武皱眉道:“也许‘复仇者’已经不在山中了?”

    左云生道:“他当场中了黄镇山手下武师的毒针,那是见血封喉的,同时,山中找到他遗下的马匹,所以采取了双管齐下的行动,一方面搜寻他的尸体,一方面贴出告白,如他仍活着,必会出面。”

    田宏武点点头道:“那什么‘修缘’女尼又是怎么回事?”

    左云生干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道:“那女尼来历不明,在‘复仇者’之先上台挑战,身手相当惊人,使的是短剑,一出手便是杀着,已经超出了比武的范围,而四大堡中先后被杀的,都是喉管被利匕式短剑一类的东西刺穿,所以判断她是‘复仇者’一路的。”

    田宏武“噢!”了一声道:“人已逮到了?”

    “是的!”

    “她承认了?”

    “这倒没有,她很能熬刑,死不招认。”

    “现在人呢?”

    “关在洛阳威武镖局里!”

    田宏武期期地道:“说不定她是冤枉的”

    左云生道“不见得,她交代不出来历。”

    田宏武道:“此地行动由谁指挥?”

    左云生道:“搜索的任务由本人负责,另外有各堡的好手暗中伏伺,没行动时不现身,田总管是否准备留下还是”

    田宏武想了想,道:“既然修缘女尼关在洛阳威武镖局,如果‘复仇者’中毒设死,他会在那方面采取行动,我准备去洛阳协助行动。”

    左云生颔首道:“如此总管就请便吧!”

    田宏武拱手与左云生作别,继续上路。

    由于“修缘”女尼被抓,心情又开始沉重起来,无论如何要设法救出她,不能连累无辜的。

    但“复仇者”无法联络,自己孤掌难鸣,不用说,四大堡的力量,已集中在威武镖局了,一个人功力再高,也无法应付。

    奔了一程,眼前现出山道来。

    北通伊阳。

    往南便是南召。

    田宏武朝南召方向看了一眼,朝北驰去。

    突地,有一个声音道:“朋友,你走错了,那不是通往南召的。”

    田宏武止步停身,只见说话的是个猎户,肩上扛着虎头钢叉,叉上吊了一些小雉野兔之类的猎物,不由觉得好笑道:“你怎么知道在下要去南召?”

    猎户上前两步道:“北去山路崎岖难行,山套山,连个宿头都没有,看朋友的打扮

    是位公子哥儿,不像是走山道的,所以小的大胆出声招呼”

    田宏武笑笑道:“你错了,在下正是要越山北上。”

    猎户手搭凉棚一瞧,道:“日头就要歇山,日头一下山天便晚了,公于如不嫌弃请到小的住处,将就一宿,粗茶淡饭是有的,明天赶个早,小的指点公子一条捷径,如何?”

    这一说,田宏武的肚子倒是真的感到饿了,心想:“山里人朴实好客,此去也真的找不到食物充饥”

    心念之间,道:“只是不便打扰?”

    那猎户打了个哈哈:“山里人不懂客套,请随小的来,草舍就在前面不远!”

    田宏武点点头,随着猎户穿林而去。

    走了一阵,觉得不是路道,林木遮天蔽日,连羊肠小径的影子都没有,而且这片原始森林,眼望不透似乎相当广袤,住家也不能拣这种鬼地方,不由停步道:“喂!你准备把在下带到什么地方?”

    猎户回头道:“不远了,出了林子便是,如果要绕路,得好一阵子。

    田宏武仗着身怀绝艺,倒不怕这猎户打歪主意,跟着又走。

    林中本就昏黑,加之天色已晚,显得无比的阴森,换了常人,真的是寸步难行。

    好半晌,天光重现,终算出了林子,但眼前却是个枯涧,把森林一分为二,涧对面,又是黑压压一片。

    田宏武左右一望,道:“屋子呢?”

    猎户嘻嘻一笑道:“深山野谷,哪来的房屋,跟你作耍的。”

    田宏武这一气可大了,折腾了半天,天也黑了,却说是作耍的,一个箭步,冲到猎户身边,寒声道:“你找死么?”

    猎户一掀毡帽道:“田老弟。火气别这么大!”声音突然改变了。

    田宏武一反神,定睛望去,对方赫然是童梓楠改扮的,不由大感激动,道:“想不到竟是兄台!”

    童梓楠端详了田宏武几眼,道:“恭喜老弟复了容,‘生死手’真是名不虚传!”说完,又转话题道:“那份行头还在么?”

    田宏武心中一动,道:“还在,那天在宝鼎庵外,是兄台暗置在小弟马背的么?”

    童梓楠道:“不,是‘复仇者’本人。”

    田宏武一听,宝鼎庵前,留柬要自己赴南召剑会杀黄镇山,是“复仇者”亲自所为,不禁有些牙痒痒地,脱口道:“他为什么如此神秘,不肯与小弟见面?”

    童梓楠道:“老弟别生气,‘复仇者’也有他不得已之处,其实老弟已经见过他很多次了,只是不知道而已,为了大计,忍耐些把!”

    这一说,田宏武反而更加激动,既然见过多次,他是谁?

    他把接近过的人,逐一推想,但找不出可能性大的人,最可能的是眼前的童梓楠,但他不承认。

    童梓楠接下去道:“对方抓到了一个小尼姑,硬诬她是‘复仇者’的同路人,我们不能坐视无辜的人受累,碰上你是凑巧,事先没想到,你失踪了这么久,我不得不冒险乔装入山查探,还好,你平安无事,我忽然想到了一条妙计,可以救那尼姑。”

    田宏武剑眉一扬,道:“什么妙计?”

    童梓楠沉声道:“四大堡的主力,日前全集中在洛阳,你以紫衣人的面目,故意在南召现身,无妨制造些风波,把对方的注意力引向这边,我们便好着手救人,但记住,千万别让人知道你本人曾返南召,否则又会疑心到你头上,事后,你绕道别的路赶回洛阳。

    田宏武想了想,点头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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